洛西凤却敏锐地站起了身子,迅速闪到了一旁,满脸警惕地瞧着眼前的小玉。
“你要干什么?”她手中下意识地落下两根银针。
这一刻,平日里调皮单纯的小玉仿佛突然换了一副嘴脸,她镇定的眸子淡淡看着洛西凤,缓声道:“少主莫怕,我是左护法的人。”
洛西凤微微一怔,知道她身份的人那么多,有人想要冒充沈无叶的人来套她的话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她随即面容一缓,慢悠悠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玉轻轻咧嘴笑了笑,道:“少主行事谨慎,小玉佩服。”
“你别一口一个少主叫那么好听,我根本不认识你,更不是什么所谓的少主。”
“少主不认识我不要紧,少主只需要听明白我说的话便好。”
洛西凤转眸,定定地瞧着小玉半晌,欲从她的脸上探寻出什么,她淡淡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明日午时,沈公子约你玄忧山一见。”
“我若是不去呢,又当如何?”
“沈公子说他和你可以相互感应,他在哪里,你就一定在哪里。”
洛西凤微微一愣,沈无叶是在隐晦的通过血融玉的秘密,向她证明小玉的身份。
洛西凤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才走近了几步:“你还真是他的人。”
“正是。”小玉微微颔首,温柔恬静的声音满是镇定沉着,这样的小玉一时间竟让洛西凤有些无法适应。
洛西凤有些不满地抱怨:“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并非小玉想隐瞒,只是这宫中人多口杂,当初受沈公子命令潜入宫中时,他便有交代,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即便是自己人也不行。”
就知道是那家伙搞的鬼,什么事都要瞒着她。
洛西凤有些恼怒地呼了口气,勉强压制住内心的不满。
看来明天这趟出宫,是非去不可了。
刚好今天赶上了月圆之夜,洛西凤半夜便去了铭儿那里一趟。
那女人一如既往地十年如一日地度着,自从那一次洛西凤被铭儿惨揍了一顿,之后的几个月,两人就再也没交过手。
“大半夜的,历经千辛万苦,就为了来你这喝一杯茶,铭儿啊铭儿,你面子可真够大的。”洛西凤晃了晃手中的茶杯,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还有两个月,以后你便都不必来了。”铭儿面无表情,冷艳的面容满是漠然。
一个人,一座洞,一守就是千年。
这是一种怎样的孤寂。
洛西凤有些惋惜地吐了口气,同情地看向铭儿:“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铭儿淡淡垂下眼睑,长密的眼睫遮住眼眸,“家族的命令,没有人能抗拒。”
“几千年了,多得连我自己都算不清了,这种感觉,已经与我融为一体,我接受,或者不接受,又有什么区别?”
“铭儿,能否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洛西凤很好奇。
“想知道?”铭儿轻轻抬起眼眸,那冰冷的眉眼再度袭上一丝戏谑,戏谑中又带了一抹苦涩。
洛西凤有些看不真切,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铭儿轻蔑地笑了笑:“还真是个孩子,对什么事都是那么的好奇。”
铭儿顿了片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抚了抚衣袂,淡淡道:“好吧,告诉你也无妨,这个世上除了他,没人会在意当年发生了什么。”
“他?”
铭儿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自顾自地述说着:“我的父亲,是上一代妖皇,我叫莘铭。”
尽管一早就猜出铭儿的身份也许十分不简单,甚至洛西凤猜到铭儿与妖族皇室有着什么重要联系,但是当她真正从铭儿口中得知真相后,洛西凤仍旧是被震惊了一番,她愣愣地瞧着铭儿半晌:“你是说,你是莘格的妹妹?”
“妹妹?”铭儿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满是不屑,继续道,“可以这么说吧,他现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怎么没听说过,妖皇莘格有过兄弟姐妹什么的?”洛西凤有些疑惑。
“兄弟姐妹?”铭儿喃喃自语,语气中满是嘲讽,“皇是不需要兄弟姐妹的,只要有那个位子,就够了。”
洛西凤沉默了半晌,方缓缓开口,问道:“是莘格,将你封在了这里?”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妖族圣物封尘剑,”铭儿抬眸若有所意地扫了扫远处的枯井,接着道,“一直以来,妖皇室的皇其实是由这把剑来定的,只有能够真正使用这把剑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下一任妖皇。”
说着,铭儿悄然转身瞧向身后的洛西凤:“你见过莘格使用过那把剑吗?”
洛西凤垂眸寻了片刻,已然猜到个大概:“封尘剑并没有认他为主?”
“不错,封尘剑并没有认他为主,任他天赋异禀、血统优良,但是封尘剑就是没有认他为主,我才是封尘剑真正的主人。我才应该是妖族真正的皇。但我那个丧心病狂的哥哥,却亲手杀害了整个皇室,包括父皇和母亲。”铭儿轻轻吐了口气,闭了闭平静的双目,那日积月累的恨,尽管如今再次提起,她早已能平静应对,但她很清楚,那恨并没有消失,而是深入骨髓,侵蚀信念。
“我至今清晰地记得,那一夜的妖皇宫,就像是一个地狱,躺满了亲人的尸体,而我的好哥哥,就站在那堆尸体的中央,满身是血,冲着我笑。后来,他设计了我,将我引到了满月之印的阵眼处,再然后,我就在这里一直呆到了现在。”铭儿的声音清雅平和,就仿佛在讲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洛西凤甚至从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怨气。
可越是这样的铭儿,洛西凤却越发的感到有些骇然。
“故事讲完了。”铭儿重又坐回到洛西凤的对面,淡淡地倒了杯茶,平静的脸容淡漠如初。
洛西凤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你恨他么?”
“恨?”铭儿举着茶杯,摇了摇头,不紧不慢道,“不是恨,是信念。”
洛西凤轻轻吸了口气。她明白了,杀掉莘格,便是她存在于这满月之印中的唯一信念,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岁月里,也是这个信念,支撑着她孤独而又绝望地活着。
因为她相信,总有一天,她能杀掉莘格。
洛西凤不知道这样的信念,是好是坏,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信念最终让铭儿多活了这么久。
“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吗?”铭儿轻轻掷下手中的茶杯,冰冷的眸子直直盯着洛西凤,盯得她后背一阵发凉。
“你……你该不会是要杀我灭口吧?”洛西凤心里“咯噔”一下,她差点忘了,这铭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初为了让她进阶四重境,这女人将她送到枯井里,害的她差点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捞着。
铭儿见洛西凤霎时间吓得脸色都白了,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死了,谁还救我出去啊?你放心好了,你得知了我妖皇室的秘密,就算我放过你,莘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你……你到底几个意思?”这下彻底完了,早知道刚才就不贪好奇心,如今套出了铭儿的身份,却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洛西凤将手中茶杯轻轻掷在桌上,定定看着铭儿半晌:“你到底想说什么?”
铭儿笑了笑,回:“你说过,我要出去,你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也说过,我会尽力一试。”
铭儿忽而面容一凛,语气低沉:“不是尽力,是必须。你一定要将我带出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洛西凤愣住,第一次,她看见了铭儿眼中的恨,那几近扭曲的恨,似乎有着将一切毁灭的能力。让人骇然。
铭儿顿了片刻,再度恢复成了最初淡漠的模样,她淡淡开口:“还有两个月,如果你再想不到办法将我救出去,我保证,莘格一定会找上你。”
洛西凤轻轻吐了口气,这女人真可恶,她好心在这里陪了她半年多,如今她竟然恩将仇报。
这满月之印连铭儿自己都没有法子解开,她又怎能搞的明白。
这个女人用这种方法逼她,当真是有些丧心病狂。
“两个月,不可能。”洛西凤淡淡应道。
“怎么?你怕你做不到?”铭儿微微眯眼。
洛西凤叹了口气,满是无奈:“你可知道,妖族即将迎来战争?对手是魔族。”
铭儿微微一怔,眼眸闪烁,面容一瞬间变得有些怅然:“战争……”
“妖皇室的后宫里,现在还住着一个敌人的内应,目前为止,都还不曾暴露。后宫,那个地方你应该比我还清楚。这个人的危害你也比我清楚。所以……在妖魔大战结束之前,我可能没有多余的精力研究你的满月之印。”
“目前妖族面临外敌,我们理当一致对外,你觉得呢?”洛西凤一脸诚恳地瞧着她。
铭儿凝望了她片刻,忽而嗤笑:“洛西凤,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拿整个妖族为筹码,来威胁我。”
“不管你信或不信,如今妖族受外敌侵犯,我们理当一致对外,个人利益,容后再算。”洛西凤不紧不慢地开口,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怎么样,铭儿也该有所让步才对。
洛西凤一番话说完,铭儿果然陷入了一阵沉思,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各自盘算着什么。
过了半晌,铭儿终于有所松口:“洛西凤,你说的话,我会去证实,若你所说不假,我自当将期限延后。”
洛西凤一听,方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她这命又能多保一些时日了。
“也不知,这仗得打到什么时候。”铭儿淡淡垂眸,眼中掠过一丝黯然。
谁也不知,这场战争,何时能结束,有人喜欢战争,甚至几近狂热,但大部分人却对此厌倦至极。
这场战争来的太急,甚至让人感到措手不及。
次日晌午,洛西凤如约去到玄忧山。
一路上,她还特地留意了一下身后,以防莘格的人追踪在后。
不过事实证明,她好像多虑了,如今莘格自身难保,对于她的事,更加忘到了九霄云外。
刚上到山顶,忽见一道金色光影迅速在空中闪过,急急朝着洛西凤的方向飞来。
“什么玩意儿?”洛西凤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手中正欲射出银针。
一旁的叶繁忽而追了出来:“离落,抓住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