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居民楼而已,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显得非常的紧张,也许是因为在那间医院里面的经历让我们还有一些心有余悸,所以这一次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来很激动的状态,甚至大家都是草木皆兵,手里都攥着紧紧的拳头,生怕会出现什么东西把我们吓了一跳。
其实这样老式的楼房我并不算陌生,我之前所居住的地方跟这个差不多,只不过是因为后来档案馆改建,我才搬进了现在所住的那个新小区。
在我们对面的那个楼大概结构跟这样的小区差不多,基本上没有电梯,全部都是楼梯,而且是那种破旧不堪的木头制的把手,旁边贴满了小广告,而且充满了一股腐朽的味道,似乎跟那间医院里面有着不少的相同之处,我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但是还是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
这种楼一共有4到5层,这个楼在最里面,最高的就只有四层,也就是说顶层就是第四层,我们一步一步的往上走着,走廊里面非常的安静,除了我们几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声音。
我下意识的四下看着,旁边的住户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出去了,或者是根本就没有人住,这些防盗门全部都是紧锁着的,上面的年画还依稀的搭了下来,看起来应该有年头了,很难想象这种小区在刚建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作为这个城市当中最早的一批楼房,刚住进来的那些人想必也是欢呼雀跃吧。
“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这种地方早就应该拆了吧,你看见墙体都已经黑了,墙上全是裂缝,这种地方不会有安全隐患吗?电线就这样耷拉在外面,这要是着火了,这一栋里面全是老头老太太,根本连跑的可能性都没有。”
王明一边走一边在不停的抱怨着,他这样说话的声音其实并不大,可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环境当中,总显得那么的突兀,不由得让人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慌。
我们没有任何人接他的话,而是都很急切的往上走着,直到走到了最顶层,我才发现这样一梯三户的设计的确很奇怪,中间和最右侧的门都被木板给盯着,只有最里面的一扇门上防盗门上挂着一个大锁,不过那个锁只是挂在上面,却没有锁上。
我的心情开始变得越来越紧张,应该就是这个地方没错了,其他的两栋住户应该早就已经搬走,连门上都贴着大大的木板条,看起来钉子已经锈了,很长时间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应该就是在这里了,你们站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过去敲门,如果这里面真的住着一个老人的话,你们一会儿别那么咋咋呼呼,会把老人家吓到。”
其实本身我的心里也很紧张,但是我想到刚在王明和那个老人的对话,他说这里面住着个医生,前几天还救过另外一个老人的命,也就是说他还是出去的,这里面很多的老人都认识他应该是一个大活人没错。
三个年轻人站在我的身后,一直很认真的看着我,我慢慢的走上了那扇铁门面前,伸出手轻轻的敲了一下。
“请问有人在吗?我们想找赵医生,他是住在这个地方吗?”
我并不敢把声音提得很高,这是轻轻地在那扇铁门上敲了一下,如果这个里面真住的是一位暮年的老人,说不定这样的声音他根本就听不见,可是出乎我意料的事就在我敲击了几下之后,里面忽然传来了有人走路的声音,似乎还有拐杖敲击地的声音,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透过防盗门的铁栅栏,我看见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个老太太,他的头发早就已经花白,整个人看起来还有一点脏,屋子里面透露出了一股发臭的味道,应该是很长时间没有透过气才会导致的,他看到我们的时候显得有一点意外,似乎很是警觉,没有说话,也没有给我们开门。
“对不起,打扰了,我们先找一下赵医生,他原来是一个妇产科医生,请问您认识他吗?”
那个老人依旧没有回答,他慢慢的推了一下防盗门,发出了很强烈的扭动的声音,一下子打开了一道缝隙,我对着身后几个年轻人轻轻的挥动一下手臂,他们一个接一个,慢慢跟在我身后直接走了进去。
那个老人对于我们四个强行闯过来的陌生人似乎没有任何的感觉,他只是把我们让进了屋子里,但是表面上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他默默的走进了厨房,直到他端着四杯水出来,我才知道他是去给我们沏茶了。
他看起来年纪应该很大了,大概80多岁,快90的样子,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身体还是不错,就算是不拄着拐杖,他也可以走得很平稳。给我们端茶的时候看起来他整个人的气色也很好,并不像是一个暮年的老人。
一直到把水放在我的面前,他在慢慢的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其实说是沙发倒不如说是一个破旧的藤椅,带了一些棉垫子,我们坐的都是一些椅子,唯一可以舒服一些的,也只有老人坐着那个藤沙发椅子了。
“你们找赵医生做什么,我都已经这把岁数了,不能再给你们看病了,现在医院里面那些年轻的医生都很厉害的,还有那些设备我都已经看不懂了。”
老人才开了口,我们悬着的心就松懈了下来,老人的声音很慈祥,而且没有对我们表示出任何的质疑,只是问了一下我们的来意,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不好相处。
由于时间已经说好,所以几个年轻人并没有开口,一切都在等待着,我自己去询问。
我此刻的心情非常的复杂,因为就是这个医生把我抱给我的父母的,也就是说他是唯一知道我身世的人,你可以解开我秘密的人。
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伸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杯里的水虽然不是很好的茶叶,但是还是毕竟解除了我心里紧张的感觉,我把整杯茶全部都喝光了,这才稍微缓和一下情绪。
慢慢的把杯子放回到了桌子上,我抬起头来看着那个老人,他的眼神当中流露出来了一丝的质疑,不过只是很小的质疑,似乎对于我们的来意充满了好奇。
“是这样的,赵医生,我想请问您认不认识韩世平?”
那个老人忽然愣了一下,很是吃惊的看着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韩大夫,我当然认识我们两个人是同事啊,你是谁呀?怎么会认识他呢?被你这样一说,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在现在也是拖了他的福了。”
当我看到那个医生点点头的时候,忽然之间变得很激动,我又想起了我那个死去的父亲,如果他能像这个老人一样活着该多好,那么也许我根本就不想寻找我自己之前的身世,我只需要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就足够了。
我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激动,感觉眼眶当中含着眼泪,那个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有点儿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明白了,其实从你开门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你很眼熟,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快50年,韩世平是你的父亲对吗?没错,你找对人了,我就是当年把你抱给你父母的那个赵医生。”
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怎么回过神儿来的,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竟然没有经过一番周折,他就自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很是激动的抬起头嘴巴一张一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身边的王明忍不住了,他直接凑到了我的身边,在我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一下,转过头去看着那个老人,很是礼貌的鞠了一躬。
“奶奶,你说你知道我叔叔的身份,那么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当时为什么你会把他送给他的养父母呢?那他的亲生父母在哪里?我叔叔这次来就是想知道这些事情的,还求您告诉他吧。”
那个老人家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双手开始有一点颤抖,看得出来似乎有一点紧张,这些往事也许一直被他压在心里,如果不是这次我来找他,说不定他会直接带进棺材里,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我本来以为我会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一辈子怎么都没有想到事隔50年之后,你居然会出现来,找我看你的样子,你的父母大概都已经不健在了,真是可惜呀,那么好的一对夫妻那么好的人。
其实这说来话长了,我那年从中专毕业,学的就是妇科专业,那个时候哪里有什么医科大学只是简单的做了一些培训,我就被分配到了那个镇子上去当医生,那个时候很年轻,经验不足,其实你爸爸是我的师傅,他经常带我教我一些知识,虽然他不是产科医生,但是毕竟也教给我了很多东西。
后来他和你妈结了婚一直生活在那个村子里,你妈妈是那个村子里面唯一的小学老师,他们本来是有机会调到镇子上,医院愿意分给他们一套宿舍,但是你爸爸还是拒绝了。
如果你妈妈一旦离开那个小山村,那村子里面唯一的老师就没有了,那些孩子就没有机会上学,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妈妈一直留在那个小山村没有离开过,你的爸爸自动情愿到那个小山村里面去当医生,两个人就一直留在那里,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
他们两个人都很善良,而且非常喜欢孩子,可是有的时候就是造化弄人,越是善良的人越容易遭受这样的痛苦,他们俩在一起很多年,一直都没有怀上孩子,他还经常带着你妈妈来找我看病,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妇产科当了三年的医生,看过不少的病例,也有了不少的经验,我经过仔细的查看资料,发现你妈妈得了一种非常罕见的不育症,那个年代的医疗条件有限,别说是那个年代,就是放在现在也不一定能够治好,所以说当时我就告诉你父亲他们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其实当时我没有想过要给他们去介绍可以包养这件事情,我觉得他们两个人自己生活也可以很好,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父母会因为这件事情如此的伤心,尤其是你的母亲,他几乎每天是以泪洗面,一直都觉得非常愧疚你的父亲,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就想着也许我可以给他们介绍一些弃婴。
那个年代的人的思想还是比较落后的,特别是在农村,重男轻女的想法特别的重,而且不懂什么避孕的措施,基本上有了孩子就生,生出来不是女孩就丢掉,而且那些人也不去做产检,生出来有病或者是畸形的孩子也会丢掉。
所以说那个年代的弃婴非常的多,大部分的人虽然想把孩子扔掉,但是还是担心孩子要是死了,自己会惹上麻烦事儿,所以大部分人会选择把孩子丢在医院里面,毕竟医院里面有医生,没有人会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死去。
那个时候几乎每个星期我都能在妇产科的走廊里面捡到弃婴,那个时候的医院也没有摄像头,所以根本就无从找寻他们父母究竟在什么地方,大部分的弃婴都被福利院接走,也有一些孩子得了非常严重的疾病,还没有出院就已经死了。
不过那个年代确实也有一些生不出孩子的人,他们也会偷偷的联系,我想抱着这些孩子。
其实是不合法的,但是为了那些孩子想,毕竟把他们找到一个好人家,要被送到福利院强很多。
可是那些孩子大部分都是有疾病的,或者就是有一些先天性的残疾,而且几乎95%以上全部都是女孩,的确也有一些男孩儿,那些男孩都会有一些非常严重的畸形或疾病,成活率非常的低,死亡率将近了百分之一百,所以当时我并没有想过要把这些孩子交给你的父母,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已经够可怜,我不能再给他们增加负担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你父母不知道从哪听到了这个消息,忽然有一天跑来求我,让我为他们抱养一个孩子。
他们两个人都很善良,而且读过书,所以没有任何重男轻女的想法,他们说无论是男女都愿意领养一个孩子,哪怕是有一些很轻微的疾病,他们也愿意照顾这个孩子。
不过这件事情我还是很慎重,一直在寻找非常合适的目标,直到有一天有两个人来看病,看起来似乎是军人,他们两个人非常奇怪,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看起来出生也就十天左右,那个孩子很瘦,而且伤口在他的左臂上有一个伤口,看起来像是刀伤,他一来就直冲着我们妇产科来了,因为我们这家医院没有儿科,我怎么着也算是和孩子打交道的,所以直接就找到了我这里。
我本来想询问一下这个孩子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出生十天左右,一般都不可能带出屋子,胳膊上居然有这么大的一个刀伤,存活的几率并不大,孩子这么小使用抗生素有很大的危险,可是没想到那两个人丢下孩子就走了,给我一个大大的难题。
我记得当时医院里面所有有经验的医生都来了,我们在一起商量了很长时间,最终决定用一般剂量的1/10给这个孩子使用抗生素,还有一些有经验的外科医生给这个孩子的伤口进行了缝合。
我们还请来了当地非常有名的中医,给孩子配了一些中药,敷在伤口上,尽可能的想要救治这个孩子的性命。
我们医院里每天都有很多的产妇,这些产妇看到这个孩子可怜,都会让这个孩子和自己的奶奶也许真的是吃百家饭的孩子长得大,这孩子居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而且很健康,我们做过很全面的身体检查,这个孩子没有残疾,没有任何的先天性疾病,除了早已愈合好的伤口可能会留下伤疤以外,没有任何的问题。
当时我开心极了,我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的一个机会,我当即就把你父母叫来,然后把你抱给他们看,问问愿不愿意收留这个男婴,你的父母当时非常的开心,他们没有问我任何的话,就把你给抱走了。
那个年代收留孩子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手续,本来弃婴就不合法,有愿意收留他们的当然说抱走就抱走,只要确定这些人家都是好人家,不是贩卖孩子的就可以了。
我把你交给你的父母,也算是了却了他们的一桩心愿,也为你找到了一户好人家,事后我就被调走了,和你的父亲也就失去了联系。
后来我听说我所在的那家医院着了大火,里面死了好多的人,我也算得上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了,真是世事难料,没有想到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婴儿现在居然已经是这样一个大人了。”
那个老人诉说得很慢,直到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显得很是激动,甚至伸手抹了一下眼泪,他看我的眼神很独特,大概就是因为他和我之间这种很奇特的关系,在我面前的不单单是把我送给我父母的那个人,而且应该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更让我感觉到疑惑的是究竟是哪两个人把我送到他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