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昃飞起的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他在思考该用什么经文、或者咒语,去超度这些受了无妄灾的仙体。
从《开经偈》、《救苦诰》,到《救苦拔罪妙经》、《玄蕴咒》等等经文,它们一一都被侠昃给否认掉。
因为这些寻常的度亡经文,根本超度不了拥有仙人记忆的仙体。
最后,苦思不得的侠昃,忽然灵机一动,他想起了伪书中记载着一则苏子的批注。
伪书有云:丹劲为力,心诚通灵;九歌兮唱,度化轮回。
这段话写得非常没头没尾,侠昃初看时曾一脸茫然,一直不得要义。随后在其附近的空白处,他看到了苏子的注解,这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原来所谓众生,本质并无分别。旦凡身怀智慧,都是天生地养的灵物。
既然同是活在天地之间的灵物,何来的拘束困顿?
因此,若是有人甘愿用尽一生苦修的丹劲,诚心去诵经,就算咏颂的是一则随处可见的《楚辞》,也能化作接引的念力,度化苍生、使其重新轮回转世!
一想到此,侠昃俊美的小脸纠结了老大一会,并非他舍不得一身修为,而是担心自己失去丹劲以后,无法带着展军他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听着耳边传来的凄厉声,侠昃最终牙关一咬,神情坚毅地作出了决定:
“罢了,让我看着他们这般痛苦下去,终归心有不安。唉,说到底,还是我的心不够硬啊!怎就动恻隐之心呢?”
一语言毕,侠昃负手凌空,在皋老、白虎勉力目视下,他神态自若地盘腿而坐,双眼微闭,心神抱元守一,很快身心就进入了空灵的状态,只听他高声咏唱: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这首悼念战死将士的《国殇》,出自楚大夫屈原的《九歌》。它本是一篇非常普通、对仙人来讲又泛泛无奇的楚辞,但此刻,在侠昃的咏唱下,仿佛发生了某种神奇的质变。
无数的紫垠劲随着侠昃将《国殇》一遍又一遍的咏唱,它们化作晚霞一般的云烟,弥漫在整片离域的上空。
它们非常宁静、也非常安逸,就仿佛是母亲的母乳,洋溢着生命起源的奶香。
云烟刚一出现,就与代表冷酷无情、因果惩罚的黑云,形成泾渭分明的对峙。
可当侠昃忘情诵咏、心神合一时,黑云渐渐被云烟所取代、所同化、所吞噬。原本黑压压的离域上空,重新恢复之前的极光夜景。
所有的骷髅大军,在云烟的滋养下,他们骷髅头的面容,慢慢恢复如常。一点点的血肉,更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白骸的骨架上面长了出来。
一个个精神奕奕的甲胄将士,沐浴在金光之中,再一次器宇轩昂、重现于世。
这一次,他们不再沉默、不再麻木,而是跟着侠昃一遍又一遍地吼出《国殇》全文。
当所有的黑云尽数消殆,全部的天兵天将、神魂恢复如初之际,围绕在侠昃四周的紫垠劲,也随之宣告耗空。
失去紫垠劲守护的侠昃,身体一晃,直直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昃少!”
“侠少!”
“小哥!”
“臭小子!”
见此,展军他们纷纷吓了一大跳,失声大叫。
刚想狂奔跑过去接住侠昃,却猛然停住了脚步。只因无数白影在展军他们还未做出反应前,就已经稳稳当当地把侠昃护在其中。
一名身材格外健硕的天将,倒提着巨刀,傲然立于千军的最前面。他的肩膀上赫然站在虚弱无比的侠昃。
“吾,归来矣!”
天将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仰天长吼。
“是他!”见到天将出现,皋老神情动容,激动地说道。
一旁的白虎也是如此,一双空洞的眼睛,此刻仿佛有了一抹绿色的瞳孔,眼眶中燃着熊熊的战意:“他终于醒了!”
对于皋老与白虎的感叹,天将置若未闻,他一双睥睨战场的大眼,此时落在肩膀处的侠昃,咧嘴笑道:“吾之战印,与你同在!吾乃重黎,愿奉你为主!”
“吾等,愿奉你为主!”
离域上空,白茫茫一片的天兵天将,在重黎说完以后,他们齐口喊道,声势如虹。
“认我为主?”侠昃虚弱地靠在重黎的耳朵旁,完全傻眼了。
被千万个天兵天将扬言‘要认其为主’,任是谁遇到了都会惶恐失措,侠昃也不例外。
重黎深深地凝视着侠昃,没有给出只言片语。
他定了定神,傲然一笑。
在侠昃诧异的注视下,重黎化回一条长着独角的白色小鱼,他趁着侠昃措手不及时,没入侠昃的眉间。
其他的天兵天将亦是如此,一条条白色小鱼前仆后继,没入侠昃眉间的位置。
等到最后一条白色小鱼彻底消失在离域的霎那,侠昃的眉间爆发出一道璀璨的强光,贯穿整个离域。
“轰隆!”
当这道强光自动收回眉间时,离域的无妄禁崩塌了!
无妄禁的极光,无妄川的溪水、诛仙石的红光、徘徊的仙魄……它们统统化作齑粉一般的星光,顺着强光的引领,飞入侠昃的身体。
这一切的发生,完全没有给侠昃任何反抗的机会,只能任由种种异象发生。
“游荡在无妄禁的仙魄不见了!”皋老失神落魄地喃喃说道。
“他……是怎么办到的?小皋,我们从此不用被禁锢在这里了!哈哈……”白虎用爪子捅了一下皋老的身体,不敢相信地吼道。
在皋老、白虎失态的时候,侠昃缓缓落回地面,他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昃少,你的眉间!”
展军一把扶住虚弱的侠昃,惊奇喊道。
“我的眉间怎么啦?”侠昃不解地问道,让千万条白色小鱼进入眉间,侠昃没变成傻子,已经实属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