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是个临海靠江的地方,码头遍布青江沿岸,被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各种势力占据,青州帮的码头便位于江北一带。
疾风骤雨中,一辆绸布马车在最北边较隐蔽的一处码头前停下。
车帘掀开,先是跳下来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文士,正是莫绍谦。
莫绍谦撑开雨伞,回身接过从马车里伸出的纤手,将一个面容清秀,穿着藏蓝色棉麻旗袍的女子扶了下来,小心的呵护在怀里。
阿吉等人和船老大已经久候多时,见状忙迎上前去。
“四爷,船已经准备好了。”
莫绍谦略一颔首,道了一声“多谢”,便扶着女子先上了船,然后吩咐车夫将马车上的行李物品一并放到了船上。
他则走上前,向阿吉躬身行了一礼。
“替我谢过裴老大,就说在下欠他一个人情,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阿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连帽的雨衣遮住了他眸底的阴鸷。
“四爷客气了!”
目送莫绍谦向船上走去,阿吉向一旁的船老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等船离了岸再动手,务必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莫绍谦不过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想要除掉他简直易如反掌,只是……
阿吉不经意间看到站在船头,翘首等待莫绍谦的女子,暗夜中犹可见她白皙的肌肤,秀致的五官似乎自带光亮,像极了一朵楚楚可怜的娇花。
可惜了这么一个漂亮的人儿,马上就要葬身鱼腹了!
阿吉遗憾的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到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一大群人涌了过来,把他们团团围在了中间。
莫绍谦心道不妙,疾步向船上跑去。
“嗖”的一声,子弹破空而来,擦过他的脸颊,射中了正欲解开缆绳的船老大。
船头的女子见状惊叫出声,秀致的小脸上布满惊慌。
莫绍谦硬生生收回了迈出去的脚,心头升起莫明的恐惧,仍不忘温言安慰道:“容儿不怕。”
“这样晚了,四哥这是要去哪里啊?”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似乎裹挟了隆冬寒月的沁凉,让莫绍谦的整颗心坠入了冰窟之中。
他缓缓转过身,只见围着的人群向两边移动,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踏碎雨水而来,本就冷酷的面容愈发寒气凛然,不是应衍还能有谁呢?
应衍身边是擎着伞站立的迟烈,看向莫绍谦的目光里愤怒、失望相互交织,隐约还夹杂了一丝同情和怜悯。
“应爷。”莫绍谦瞬间心如死灰。
应衍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表情警戒的阿吉,明知故问道:“这位不是裴老大身边的阿吉兄弟么?二位的交情什么时候这么深了?你要离开连我们这些兄弟都不告诉,居然会让他来送行!”
阿吉知道今晚势必免不了一场恶战,于是率先扯过一个人,掏出匕首直刺入对方的咽喉。
“兄弟们,我们跟他们拼了!”
说罢便用力拔出匕首,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他脸上,显得表情愈发狰狞。
厮杀一触即发。
迟烈招手让身旁的人一起上,同时护着应衍退到众人后面,冷眼观看着战局。
阿吉在解决了几个人之后,注意到莫绍谦想要趁乱逃跑,顺手抽出别在腰里的枪,朝着他后心接连开了几枪。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间,等应衍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莫绍谦身中数枪,直挺挺的向前栽了过去。
“莫老师——”船上的女子失声大叫,跌撞着走下船。
“四哥!”
应衍大步冲进雨中,扶起中枪的莫绍谦。
“来人!快来人!送四爷去医院!”他朝着身后大喊。
他的确恨出卖他的人,也的确发誓要找出那个叛徒,并将其碎尸万段,可他从没有真的想让自己的兄弟死!
尚有些意识的莫绍谦抓住应衍的手臂,摇着头说:“不…不用了……”
才一开口,便有鲜血不停地从他嘴里涌出。
“四哥你别说话,我会救你的,我不准你死,我一定会救活你的!”
莫绍谦扯开一个勉强的笑,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应…应爷,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背…背叛你,可是…自…自古情义两难全……”
他的视线移向呆立在雨中,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女子。
“我…我是个男人,我必须保护…保护好自己的……女人还有…孩…孩……”
莫绍谦终是没能说完最后的话,紧抓着应衍的手无力的摔落在雨水中。
“莫老四,你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你不要以为装死我就会放过你!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啊!”
“应爷……”
迟烈蹲下身,按住了应衍的手,“四哥已经去了!”
应衍放下尸体站起来,掏出手枪冲进了还在厮杀的人群里,几乎是一枪一个,解决完青州帮其余的打手后,径直冲到阿吉面前,三两下便制服了他。
就在众人都以为应衍会一枪毙了阿吉的时候,前者收起枪,把阿吉交给了迟烈。
“留着他,还有用!”
车子一路驶进应园,一部分人押着阿吉去了地牢,一部分人把莫绍谦的尸体连同其他人的一起抬去客厅,而那名被莫绍谦唤作容儿的女子则被送去了西厢。
应衍刚一下车,玲珑就着急忙慌的扑了上来。
“应爷,小姐不见了!”
应衍目光一寒,“你说什么?!”
玲珑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抬眼看着应衍比暗夜还要阴沉的脸色,嗫嚅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人从背后打晕了,等醒过来之后,就发现小姐不见了,我到处找了都找不到……”
应衍的脸色愈发阴沉了。
“她一个瞎子不可能自己跑出去,把今天值守的人叫来!”
看守大门的两个人战战兢兢的上前,把从应衍离开后进出门的情况,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说到阿哲带下人出去买桂花酥的时候,被玲珑打断了。
“是小姐!那个丫鬟一定是小姐!”
玲珑这么一喊,那两人才想起来,阿哲和那个下人出门后,好像一直都没有回来。
“阿哲……”
应衍咀嚼着这个名字,伸手一指正在抬尸体的年轻人。
“你们说的,是那个阿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