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却不想她还是……不过也难怪，无辜受枉谁又愿意。”
到此时，田御女也是呆掉，睁眼瞧着沈婉儿、杜吟雪，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先机被她们占去，她此时若要再坚持原话，反倒显得她狡辩心虚。况且雪蛤确实已重新收拾起来了。至于是失而复得，还是她记错了地方，那可就说不清了。
沈婉儿的说辞竟是没有一丝疏漏。
岳采女发急地上前一步：“陛下……”
田御女随即截断：“岳采女无须为妾身说情。”此时此刻，她也只有痛快承认，还可在皇帝面前保留一二余地，“妾身非是处心积虑欺瞒陛下，只是深恐陛下震怒，才一时行差走错。”说着，忙又伏首而拜，“求陛下恕罪。”
独孤元嘉淡淡地皱着眉头，沉吟不动。
岳采女急性一过，倒也回过神来，忙也跪下求情：“陛下，发生这种事，谁也想不到的。田御女也受惊非常啊！”
杜吟雪和沈婉儿又来做这好人。
“陛下，岳采女说得也是公道话。”杜吟雪道，“况且，人终究还是救回来了。”
沈婉儿也道：“若说宫人自缢，是田御女的过，发现及时，也是田御女的功。一前一后，也可算功过相抵了。”
青梅、尹墨香等也都知道前前后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都抿紧嘴巴，大气也不敢出。此刻可没有她们说话的份。
独孤元嘉又沉吟一会儿，终于微带不悦地点了一下头：“既然这么多人为你求情，足见你平时为人尚可。不过人命关天，总还要有个交待。罚掉你两个月的俸例，以后须小心示下。”看一眼跪在田御女身后的小宫人，“她们虽是奴婢，也懂清白两字，不可随意处置。”
田御女含着泪白着脸，忙拜谢皇恩。
皇帝挥了挥手。便由岳采女上前搀扶起田御女，连同死里逃生的小宫人等，鱼贯而出。
杜吟雪松了一口气，同沈婉儿悄悄不言地交换一个眼神。杜吟雪眼中微有责怪，沈婉儿眼中回以感谢。这事全由她一个独断，杜吟雪就骂她两句也是应当。
沈婉儿又去瞧高有忠，却见高有忠也正瞧着她。方才她与杜吟雪的眼神交流，怕也被他瞧去了。高有忠隐隐约约，似乎也有所感。
独孤元嘉笑道：“这一盘棋开局就不好。”
众人都是一笑。
杜吟雪独摇摇头：“经了这番阵仗，妾身真是有点儿乏了。”朝皇帝微一躬身，“妾身怕是不能服侍陛下了。”
独孤元嘉一怔。
杜吟雪笑道：“反正陛下也是要同沈妹妹下棋，不如就去沈妹妹那里吧。”
沈婉儿又是一怔。
俄顷，独孤元嘉笑起来：“也好，如今你是最大的。好好歇着吧。”
沈婉儿也没料到，皇帝会答应得如此痛快。这是皇帝第一次去她的住处，说不慌张，可怎能不慌张？
她默默地跟随皇帝穿过中庭。春华等一见着皇帝，纷纷迎驾。进到屋里，皇帝不说话，沈婉儿也不说话。尹墨香同春华一起沏上茶来。尹墨香小心翼翼地将茶放在皇帝面前，又悄悄地觑了皇帝一眼。但见皇帝面色恬然，眉眼越发如同画上的一般。只可惜皇帝并没有瞧她一眼，只得匆匆地收回视线，仍与春华一同退下。
两人本还留在屋里，却见高有忠笑着朝她们挥了挥手，又和高有忠一起退出屋外。
门吱呀一声轻轻关上，屋子里就静静地只剩下皇帝和沈婉儿。不知皇帝是怎样的，但沈婉儿的胸口有点儿发紧，总想深深地吸一口气，却又不自觉地微摒着呼吸。
总是静着也不是办法，沈婉儿正寻思说些什么，却忽听皇帝一声轻笑。抬起头来，就见皇帝两只墨玉一样的眼眸落定在自己的身上，嘴角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独孤元嘉道，“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朕。”
他的嗓音仍是一贯的绵柔，像上好的丝绸一样，听不出一点儿戾气，却还是叫沈婉儿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股来自帝王的威严。
沈婉儿慌忙下跪道：“妾身惶恐。妾身万万不敢。”
独孤元嘉道：“做都已经做了，还万万不敢？”
沈婉儿默然。皇帝似是玩笑，又不似玩笑。就是玩笑又如何？总是伴君如伴虎。唯有谨记本份而已。
“妾身愚钝，敢请陛下明示。”她谦恭无比地道。
独孤元嘉瞧着她低垂的螓首，嘴角的弧度不易察觉地扩大几分：“先是那一日在丽景殿，你当着朕的面同惠妃索要宫人。惠妃入宫这些年，只有她自己要赏的，几时有人敢向她讨赏的？你不过就是料定她，当着朕的面要做出一个大度的模样。”
沈婉儿：“……”这事她既做得出来，皇帝也好，惠妃也好，自然也不指望能糊弄得过谁。此事确是她行得大胆。
独孤元嘉接着道：“这也只是小事，朕也不与你计较。没想到，你又得寸进尺。”
“田御女可是吃了你好大的一个暗亏啊！”他止不住地扬起嘴角。
此话一出，沈婉儿真是一惊，不觉抬头：“陛下……”
独孤元嘉笑着：“想问朕是如何得知的？”
沈婉儿：“……”
独孤元嘉：“田御女从东宫时起，就服侍朕了。这么些年来，朕自问也看得出她是何人：有几分心思，但还不至于在朕面前如此大胆。放着你和杜吟雪在旁，就敢骗朕。这只能是你和杜吟雪先下手为强，堵住了她的嘴。”
“你说，朕说得可对？”
沈婉儿微微一静，不觉轻叹一声：“陛下果真英明。”拜伏在地道，“妾身知罪。”忍不住又补一句，“只是，此事纯是妾身一人独断，杜御女并不知情，只是好心帮妾身罢了。”
独孤元嘉无声地笑：“自己都到这步田地了，还与她开脱。”
沈婉儿诚恳道：“并非开脱，确是实情。”
独孤元嘉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