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三娘被余泱这样面带微笑的盯着,浑身都忍不住的战栗起来。
想起自己早先被抓进欢乐阁的时候,每次都想着跑出去,然后又被抓回来继续折磨的日子。
那样的日子……她实在是不想继续过了。
“公主殿下果然好手段。”辛三娘气的有些牙齿发痒。
余泱勾了勾唇角。
“三娘意下如何?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等人给我回答,好就好,不好就是不好!”余泱仿佛是累极了,连眼皮子都不想动一下,“雪羽,请她出去吧,正好,刑部大牢里让她和她的手下们再见上最后一面。”
千雪羽半点疑惑都没有的直接站了起来就要去拽地上的辛三娘。
辛三娘咬紧了牙齿。
“我画押!”她一张脸被气成了绯红色,“我画押不成吗?”
余泱冷而淡的笑了一声,然后说:“成!”
最终辛三娘咬牙切齿的画了押,然后被夏桑带着去房间休息了。
一般都该是有四个一等丫头,如今余泱也算是凑齐了。
虽然拐这几个丫头用的手段都不太好就是了。
“殿下,余矢曜他……!”
见人都走了,千雪羽才皱着眉头开口想要问点什么。
余泱有些困倦的挥了挥手,眼皮完全就已经抬不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困意来的时候她甚至都有些控制不住。
“你下去,我要休息了。”
余泱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由分说的一头在倒在了床上。
几乎就是倒头就睡,甚至都没有梳洗过。
千雪羽看着这样的余泱,几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轻轻的走上去帮她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第二日,余泱居然十分难得的起了一个大早。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千雪羽每个月喂给她的毒药在作怪。
她每日一到了傍晚就特别特别的困,可是真的睡觉了之后,又醒的非常的早。
余泱睡醒了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让人将那‘佛面笑’送到了镇南王府上。
然后起身准备去宫中给太后娘娘久违的请个安。
顺便也看看小皇帝的课业。
毕竟好歹她也是挂了一个帝师的名头在上面的。
等她的马车慢悠悠的赶到皇宫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后头匆匆忙忙夹带着盒子往皇宫里策马疾驰而去的余矢曜。
暮色才刚刚退去几分,带着透薄的光。
余矢曜只知道这官道前面好像是有一辆马车停着的,但是却不知道是余泱的马车。
只是匆匆忙忙的看了一眼,就策着马儿匆匆的从余泱的身边跑过去了。
千雪羽戴着一顶斗笠,赶着马儿,她眯起眼睛打量着余矢曜的背影。
良久之后,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
不过她的这些神情余泱都没有注意到就是了。
她只是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然后才对千雪羽说:“慢点走吧,我不想和他撞在一块儿了。”
千雪羽点了点头。
只是有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避开就可以避开的。
譬如余泱不想和余矢曜撞上,可是却偏偏她拖拖拉拉的到了皇宫的时候,余矢曜还站在太后那处。
“太后娘娘,余泱公主前来请安了!”
一个宫女匆匆的来报。
余矢曜一听这个消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就变了几变,几乎是想要转身逃走。
却又想看看余泱是不是真的不想搭理他了。
这样一犹豫,余泱就已经走进来了。
她在一片初生的日光之中迈步走进来。
一身雪白长裙显得尤其清雅,身量纤细腰肢不堪一握。
“给太后娘娘请安,见过王叔。”
她一一行礼,动作做的简直无可挑剔。
他目光复杂,死死的钉在余泱的身上。
她却只是抬眼看着敏秀。
敏秀看见余泱,脸上倒是带上了几分急切。
但是因为余矢曜站在这里,她也没好意思点破了的问。
只是问道:“昨日请公主殿下做的事情可都做妥当了?”
余泱浅笑。
“按照太后娘娘的旨意,那些人一个不留的收入牢中。”
敏秀太后舒展了眉头。
“来人,去将我那快血玉拿来。”
敏秀太后对边上的宫女说道。
那宫女吃了一惊,然后低着头跑了出去。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捧了一块半个手掌那么大的血玉过来。
和它的名字一般,是血红色的原玉。
血玉其实并不少见,但是这样不染一丝杂质的血玉就十分难得了。
放在太阳底下,那刺目的红色都能亮的人眼睛生疼。
“这样鲜红色的玉,放在我这里怕是也要浪费了,不如公主殿下拿去吧,打成玉器也是和你极相配的。”
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不拿白不拿。
“多谢太后。”
余泱轻笑。
正打算告退,却突然闻见了一阵十分怡人的清香。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一个小宫女用白玉碗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药的话,本该是刺鼻的气味。
但是这药却是散发出一种清香。
余泱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药了。
这就是余矢曜不惜放低自己的身段来她这里拿走的佛面笑。
那药材的清香她不会忘记。
“这药倒是奇特。”敏秀太后被这样的香气所取悦,眉间隐隐的舒展了起来。
余泱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有点心酸难以抑制。
那本是她用来解毒的药!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那种和昨日晚上如出一辙的困顿之意又汹涌的对着她席卷过来。
整个人都仿佛有些站不稳了一般。
“好苦。”
两个字将她从那重困顿之意之中拉了回来。
她定了定神,看见敏秀一把就将那药碗推开,抗拒的那样明显,碗中一半的药瞬间就是倾倒出去。
“这什么药,怎么这般苦,我不要吃了!”
敏秀皱起眉头,神态之中都是藏不住的对着药的嫌恶。
毕竟反差太大也是叫人十分难以接受的。
余矢曜本是看出余泱的不对劲皱着眉头正想要问的,突然被敏秀这么一闹,瞬间就被分散了心神。
看着那坐在高座之上,将自己弄得庄重十分的女人,露出那种小女儿一样的娇气。
他心口一软。
她本就才三十出头的年纪,本不该是坐在这种高位上的年纪。
“不好吃也得吃。”余矢曜开口,语气带了十足的柔和,“良药苦口。”
敏秀皱着眉头,“你找的这是什么药?”
这样的话更像是娇嗔了。
余矢曜轻笑了一声。
那笑容看的余泱有点扎心。
当即转身,悄无声息的就走了甚至都没有和敏秀说一声。
也不去管身后两人是如何的相谈甚欢,她走出去,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看着高远的天空,露出一个笑来。
她果真是该放手了。
这世界上就没有想不通的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而对余泱来说,显然就是时间已经到了。
是她该想通的时候了。
她捏紧了拢在袖子里的拳头,浅浅的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往外面走。
却看见官道上,那些衣着整洁的大臣们三五成群的对着宫殿走过来了。
其中……一片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之中,手持白玉扇的阴黎一下子就显得更加好看了。
好看的让余泱都有点心悸。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阴黎穿上官服。
定国的官服是藏青色的,套在那些大肚便便的中年男子身上,显得臃肿而难看。
但是这个颜色就像是为阴黎量身而定的一样。
一身清冷的气质显得更加的出众,身姿纤长,运筹帷幄。
阴黎在很远的地方就已经看见余泱了。
今日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裙,站在清晨朝阳初升的蓝天之下,很是好看!
只是他不喜欢。
因为他总是能察觉到周围这些老男人瞄向余泱的视线。
“余泱公主这身段,不知那面具低下是何模样啊!”
一个眼睛很小,贼眉鼠目的大臣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笑眯眯的道。
“余泱公主的生母那可是十分的漂亮,余泱公主也必定是美人。”另一个大臣接口道:“就是不知道谁有那样的福气,消受这份美人恩喽。”
阴黎沉了一张脸,唇角一掀正准备说点什么的。
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已经涌到嘴角边的两句话生生的卡住了。
因为他看见,本来离他十分远的余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迈开了步子,一步步的对着他小跑了过来。
不是那种翩然的慢步,而是一种带着风的,急不可耐的小跑。
她的裙摆像是被灌了风,整个都飞扬起来,迈着清晨一地的光。
“阴黎!”
在众人诧异的注目下,余泱跑到了阴黎的面前,有点气喘,“你看看这个!”
她伸出自己的掌心。
阴黎看见一块鲜红的血玉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掌心,更加衬得她一双素手纤细无骨。
“这个东西给你做玉佩好不好?”余泱悄悄的挨近阴黎,然后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就当是赔了那些珍惜药材如何?”
看见敏秀服药,她才猛地想起来之前毒发的时候,阴黎也是救了她一次。
她可不能恩怨不分,该回报的还是要回报。
阴黎视线略过余泱,倏尔就看见余泱身后,余矢曜正一脸焦急的冲出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正在寻找什么人一样。
阴黎唇角微微的勾了勾,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之中,一把就握住了余泱的手。
然后白玉扇哗的一下打开,里面的山河图格外漂亮。
正是之前余泱拍卖了送给他的那柄。
“公主殿下已经送了我一柄玉扇了,再送我玉佩,我怕是消受不起!”他声音不轻不重,却偏偏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最难消受美人恩!”
余泱被他突然的文雅弄得一懵。
下意识的就皱起眉头,一时没注意场合,就用上了平常和他相处的那种熟稔调调。
“这有什么啊?我们两个谁跟谁啊,这么点东西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