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泱?”阴黎皱眉,站起来就往外走。
余泱那边的院子乱哄哄的,不断的有热水和衣物被拿进去。
冬梧正捧着一碗清茶准备端进去,猛地就觉得自己的手上一重,转头一看,就发现自己被阴黎拉住了手。
他沉着一张脸,神色阴郁。
“怎么了?”
冬梧勉强行了个礼,然后匆匆忙忙的说:“我们公主身子不舒服,大人有事要问的话还请等等!”
说完也不管阴黎,直接睁开他的手就进了屋子。
当然,冬梧有胆子把阴黎晾着,别的丫头小厮们可是没胆子的,他们又不是余泱身边的红人,余泱不会为了他们和阴黎对上。
“大人,我们公主今日睡不醒,发热的厉害,怕是不能和大人一起进宫了!”小丫头瞄了阴黎一眼。
尽管阴黎脸色不好看,但是小丫头还是很快的就红了一张脸。
不知怎么的,平常没觉着阴黎大人这么好看啊。
今天他穿着一身白衣,愣是将他眼中的煞气压下了几分,眉眼之中平添了几分妖气,就好似他衣角上,那些纠葛缠绕的藤蔓一般。
“病到这种地步,你们居然到了早上才知道!”阴黎扭头看了这些守在外面的丫头小厮一眼,凉凉的说:“你们倒是尽职尽责!”
后半句话已经带了几分杀气在里面。
丫头们腿脚一软就跪下了。
“阴黎大人,公主殿下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守着,所以才没人知道,你何必为难她们,更何况这是公主的人!”
就在气氛实在是非常僵硬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带着几分微微的气喘却依旧镇定的。
阴黎扭头一看,余矢曜就站在他的身后,白皙的脸上浮出浅浅的红,眼角充了血一般,看着却瑰丽的很。
应该是一路赶过来的。
阴黎眯了眯眼,他倒是不知道,这位王爷,居然和余泱的关系这般亲密?
想起昨天晚上在城门口两人说话之间的神态,阴黎就觉得面前这人甚是碍眼。
“王爷,你倒是对公主殿下熟悉的很,连她晚上休息的习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阴黎似笑非笑的说。
余矢曜半点没生气,规规矩矩的立在门外。
“泱泱这孩子自小就和我亲近,她是我的侄女,我自然清楚!”余矢曜笑了笑,“倒是尚书大人,你站在这里,倒是于礼不合吧?”
他余矢曜是余泱的王叔,自然可以聊表关心。
阴黎的身份是该避嫌的,虽然他和余泱已经避无可避了,外面早就将他们两人传的暧昧不清,这次又一起从外面逃回来,这些事迹加起来都足以写上好几个种类的话本子了。
但是用这一个理由来堵阴黎他倒是无话可说的。
阴黎深深的看了余矢曜一眼,扯了一下嘴角之后就转身告辞了。
他得进宫先把事情给处理了。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也不介意把那些个怠慢余泱的丫头小厮给换了。
余矢曜继续站在余泱的房间门口,眉头紧蹙,倒是没有刚刚和阴黎说话时那么的云淡风轻了。
“雪羽!”
好不容易他等到了千雪羽走出来,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腕,急匆匆的问道:“昨天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千雪羽的脸色非常难看。
她昨天是被余泱尖锐的话给气昏头了,才没察觉出余泱的状态是很差的,其实,早在一开始余泱不开灯和她交流的时候她就该想到,肯定有别的事情。
两人的风餐露宿,余泱这身子吃得消才怪。
“放开,我要去拿药!”她对余矢曜没什么好脸色。
余矢曜抓着她的手缓缓松开,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到底没在这个时候和她计较。
千雪羽匆匆的跑了。
一直这样人来人往的折腾了快一个时辰,余泱院子里的动静才终于稍微的小了一点。
余矢曜也能进去看一眼了。
他一走进去,就看见放下帷帐的床上,余泱一动不动的躺着,透过帷帐看不清脸,但是他几乎都感觉不到余泱的呼吸。
这让他整颗心就像被狠狠的拧了一把一样。
他,余泱,还有千雪羽,认了那个男人为师父之后,就一直在一起学习各自要了解的东西。
但是他只和她们在一起待了一年,那一年,余泱的表现十分的差,总是没有完成那个男人布置下来的任务。
完不成任务,她就要受罚!
在那时的他看来,余泱不过是小小的一只,受了委屈,被罚挨打的时候,总是十分可怜的趴在他的肩头,哭的一抽一抽的。
直到他离开的那时候,余泱也还是那样,总是出错,总是被罚。
连师父也说,余泱恐怕是学不好了,甚至打算放弃她。
可是等他回到了定国之后,从师父那边传来的消息却是,余泱开始一天比一天能干起来,得了师父的赏识。
那时听见这个消息的他不过浅笑一声。
一个小丫头,哪里就真的那么能干了。
可是现如今,他看见余泱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这样来势汹汹的病情,一定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不舒服了。
可是昨天晚上他看见的余泱,却从容的和他们谈笑风生。
即便现在烧的有些失去意识,她连哼都不哼一声,寂静无声的像是没有她这个人存在一样。
“泱泱!”
余矢曜这样想着,就不自觉的走到了她的身边喊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冬梧皱起眉头,这镇南王是不是对泱泱表现的过分亲密了一些?
但是她看向千雪羽的时候,却发现千雪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便也收敛了自己的视线,安安静静的立在远处。
不过让她们都没想到的是,余矢曜喊了之后,余泱居然动了一下,然后唇角蠕动。
余矢曜眼中光芒亮了亮。
她还和以前一样,只要听见他在叫她,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会满脸笑容的回应他。
“我的……!”余泱的声音轻且细,仅仅只能让站在她面前的余矢曜听见而已。
余矢曜握紧了拳头,心口跳的有些快,“泱泱,你要什么?是不是口渴了?”
余泱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似乎是梦呓一样的说:“我的熊皮……阴黎,我要我的熊皮!”
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泼下,余矢曜暗了眼色。
余泱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十分不踏实,整个人像是泡在了水里,冻得厉害,却又在心口起了一把火,烧的眼睛都酸了。
昏昏沉沉觉得呼吸困难的时候,她朦胧里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好像是余矢曜的声音,她茫茫然的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眼前好像突然一黑,再亮起来的时候,看见阴黎抱着她的熊皮站在了她的面前。
不知怎么的,她好像重新变回了之前那个不受宠的阿福,而不是现如今的余泱,身上穿着的是又旧又破的衣服,脸上还黏糊糊的,像是没洗干净脸一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鞋键前面还破了两个洞,她的脚丫子钻了出来。
整个人显得落魄又寒酸。
像是在师父哪儿的时候,她被白竺那边的人欺负,就是这样的一个样子,穿的落魄又寒酸,她有些不甘心,这样所有见到她的人都会看不起她,但是师父说,这正是对人心的历练。
他告诉她,她未来是要回定国来做人上人的,人上之人,必须懂人心。
不过和她不一样的是,此刻她面前的阴黎,还是清风朗月的样子,连一根手指头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仙气飘飘。
“你干什么啊?这是我的熊毛,你抱着它干什么?”余泱觉着两人这样站在一起自己有些丢人,皱着眉头硬声道!
阴黎却将熊毛往她身上一丢。
她觉得身上一重。
“送你了!”
阴黎冷着一张脸,眼底似有星光。
余泱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给我?”
阴黎盯着她,良久之后,居然缓缓的露出一个笑,眸色渐渐的柔和了下来,“这个给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余泱心口猛地一惊,眼睛霍然睁大,一阵强光之后,她看见的是自己房间的房梁。
愣了一会儿,有人对着她围了上来,她一瞅,是冬梧的脸。
“殿下你醒了?”冬梧一脸喜色,“快,拿茶来。”
她匆匆忙忙的对着身后招手,立刻有小丫头端着水过来了。
余泱喝了一口水之后,坐了起来。
冬梧马上就帮她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披风。
“你倒是伺候的越发熟练了!”余泱笑了一声,冬梧也是扯了扯嘴角。
回答说:“应该的,公主并不曾亏待我。”
她如今是除了千雪羽之外在余泱面前最得脸的人,底下的人不敢不尊重她,甚至比在镇南王府里还收人尊重,因为在镇南王府里的那群美人里,她并不出挑。
“现在什么时辰了?”余泱看着窗外,居然还是黑沉沉的。
难不成还没天亮?
“殿下,你是昨日晚上回来的,你都睡了整整一天了!”
余泱有些吃惊,不过生病了,倒是也可以理解。
她应了一声,觉得眼睛有几分酸痛,看不到很远的地方。
有些不舒服,就开始揉眼睛。
“殿下可不要揉眼睛,雪羽姐姐说了,你可还在发热!”冬梧压着余泱的手,“等会儿吃了药你再睡会儿!”
余泱并没有什么意见。
只不过,她眼睛随意一看,却看见外面站着一个小丫头,直挺挺的立着,站在大门口,应该是有事要说,却没被放行。
“外面站着的是谁?”她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正好碰上林婶一脸担忧的捧着小米粥走进来,听了这话就说道:“外面那是夏桑丫头,说有事情要和殿下您说,我看殿下您一直没醒,就让她在外面候着了!”
余泱点了点头,接过小米粥,慢悠悠的说:“你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