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泱觉得整个肚子都被翻过来又翻过去,手上一空,兵符就被人拿走,明晃晃的光没了遮掩,一下子打在她的身上。
明明该是温暖的,她却冷的牙齿都开始打颤。
“皇姐。”她看见余定业冲着她扑过来,眼角眉梢都是焦虑。
“陛下。”余泱紧紧的抓住余定业的袖子,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一颗接着一颗,在所有人面前,“陛下,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父皇,兵符被歹人拿走了。”
她声音都在发抖,像是哀痛到极致。
“皇姐,你别说话,太医和稳婆马上就要来了,皇姐……”余定业拼命的摇头,狠狠的扭过身子,“今日这事,朕必定追究到底,若是有谁在外面造谣挑拨,定诛九族。”
最后四个字震得在场的人都纷纷跪下,惶恐十分。
“陛下恕罪!”众人死死的将头抵在地上,不敢看面前额角都爆出青筋的小皇帝。
“陛下,尚书大人回来了。”
张荃远远的看见一骑快马对着这里飞奔而来,连忙激动的说道。
余定业死死的抓住余泱的手,盯着他透明的脸安抚。“老师已经回来了,皇姐,你肯定会没事的。”
阴黎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前面的人都跪成一团,余定业的身边,余泱似乎是痛极了,一直以来都挺直的脊背,如今歪斜在一边,像是无法承受。
“尚书大人,您不能在皇宫内纵马。”有人试图来拦住他。
被阴黎一马鞭就抽出去。
“都给我滚开。”他眼睛都红了,下了马接过余泱,却发现她后背都被冷汗透湿了。
“阴黎。”余泱死死的抓住阴黎的手,“你这个混账,我都说不生了,你还让我生!”
她现在痛到愤怒,要是有力气的话,说不定一巴掌就拍到阴黎的脸上了。
“对不起。”阴黎抱住她,心中的惶恐一圈圈的扩大,“是我的错,我的错。”
“太医和稳婆来了。”
余泱被小心的转移到产房里。
阴黎和余定业站在外面,两人的表情都晦暗不明。
“老师,今日是……”余定业试着开口。
阴黎冷眼看过来,“陛下,一切等她平安再说。”
而正在这时,产婆端着热水进去,阴黎一把拉着她,目光凶狠,“若是有意外,保大。”
稳婆一愣,然后狠狠的点头。
阴黎抬脚,也想跟着进去。
“大人啊,你可放过我们吧。”太医拉住阴黎的手,“你要是进去,那些产婆们畏惧您,反倒对公主殿下不利啊。”
阴黎一阵,然后脸色渐渐发黑。
生孩子是一件漫长又叫人崩溃的事情,至少余泱拼了一条命终于把肚子里的一个崽子弄出来,却被告知里面还有一个崽子的时候,是懵逼的。
好在这些日子阴黎天南海北的给余泱搜集来的那些补药也不是白吃的,倒是顺顺利利的生下了孩子。
“大人,恭喜,是对龙凤……”稳婆一手一个孩子,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阴黎拨到了一边。
一走进产房,看见已经晕过去的余泱,身边只有婢女在服侍。
当即阴黎就怒了,“人呢,太医,产婆,都死哪儿去了?”
在外面忙着照顾两位小主子的太医和稳婆都脸色煞白的涌进来。
“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公主都没醒,就敢跑出去?”阴黎大概是之前被吓坏了,现在松了一口气之后那股子狠戾都涌上来,“公主要是有一分不好,我就扒你们一身皮。”
他说的扒皮从来都不是口头上的威胁。
“大人赎罪。”几人连为自己开脱都不敢,纷纷跪在地上。
余定业抚着自己的额头,安抚众人这起起落落的情绪。
“好了,留一个照顾小公子和小小姐,其他人都去照顾皇姐。”他对着抱着孩子的产婆招招手,“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说到孩子的时候,他终于是没忍住,露出几分欣喜的神情。
阴黎侧眸,认认真真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紧紧的抿唇。
“老师好好照顾皇姐吧,朕宫中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余定业看了躺在床上的余泱一眼,皱眉说道。
“恭送陛下。”阴黎点头。
等余定业走了之后,阴黎才走到睡得很沉的余泱身边,指尖戳上她苍白的脸颊。
“你真是……不要命了!”他语气里有事后的惊惧,还有几分恼意,“你就那么不在意我?”
谁都不知道,他看见余泱满脸煞白的撕心裂肺的生孩子是多么惊恐。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几分冷凝的意味。
他走了外面的庭院,现在已经是深夜,银白的月光打在庭院里的那口枯井之中,阴黎站在离枯井三步远的地方,开口,“有件事情,要交代你去办。”
“嘻嘻。”稚嫩的童声响起来,“不去,不去,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你都不来看看我,有事了才想到我,不理你,你是坏人。”
这天底下,敢这么和他说话的恐怕可就余泱一人,现如今又多出了一个。
“你不是一直想要徒孙吗?现在有了。”阴黎面色不变,“而且有男有女,任你挑选。”
“徒孙?”井里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苍老无比,一点儿都没有刚刚童音稚嫩的感觉了,“你个臭小子居然给老娘我生了徒孙?”
然后阴黎就觉得眼前黑影一窜而过,一个佝偻的身影就出现在他身边。
老人有一条苍白的发,鹰钩鼻,小眼睛,脸色苍白无比,不像是活人,更像是已经没了声息的人。
“我徒孙呢?”老者啧啧感慨了两声,“怪不得,我是听到今日府上的动静有点大,原来是你个臭小子在生孩子。”
“鹰师,我是男人,我不能生孩子。”阴黎连都快黑透了。
“你当我老糊涂了?”鹰师翻了一个白眼,“不都一样吗。”他拍拍自己的身子,眼睛一转,又笑开。
“你个臭小子难得有事求我,说吧,让为师帮你办什么事?”看在他如今也是师公了的份上,就帮帮这臭小子。
“还烦请鹰师回一趟永昌,上次我没带出来的东西,不如就毁了吧。”
鹰师一愣,然后猛地抬头,“你可想好了?那东西要是毁了,可就再补救不回来了。”
阴黎脸上露出一个寒凉的笑,“那本就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东西,他们霸占那么多年,也该还给我了。”
鹰师沉默,良久,又听见阴黎接着说:“还有,余定业这几天不安分,你帮我敲打一下他。”阴黎抿唇,眸色比夜色还黑,“不用让他下不来地。”
余定业?
这不是定国的小皇帝吗?
鹰师来劲儿了,“这不是你的小舅子吗?你媳妇不会和你闹?”
阴黎轻飘飘的看了鹰师一眼,“多亏了他,你险些就见不着你的徒孙了。”
鹰师:“臭小子,放心,我保证让那小皇帝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
阴黎满意点头。
鹰师嘿嘿一笑,声音猛地一转,就又变回那童音,而且还是脆脆的女声,着实叫人惊讶,“那阴黎大人,我什么时候能看看我的徒孙呢?”
他话刚问出来,屋顶处掠过一个黑影,冬歌稳稳的从上面跳下来。
却在视线落在鹰师身上的时候,脚下猛地一个打滑,给摔了一个狗啃泥。
“鹰,鹰,鹰,您怎么出来了?”冬歌只觉得舌头都发麻了。
鹰师两个字愣是没喊出来。
“话都不会好好说。”鹰师显然十分嫌弃他这蠢样子。
“您,您为什么出来了?”冬歌浑身都要忍不住的发抖,这些年,但凡是在阴黎手底下的人,就没有不害怕鹰师的。
犯了错,没有别的选择,就是下井。
而一直住在这枯井地牢里的,就是鹰师。
下面压着重要的犯人,而这些犯人,是由鹰师看顾的。
鹰师的手段,如今想来都还能惊出他们一身冷汗。
“臭小子,我要去看我徒孙。”鹰师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骂道:“快,先带我去看两眼。”
阴黎面色不动,看了冬歌一眼。
虽然心里打鼓,但冬歌还是认命的领着鹰师往双生胎屋子里走。
阴黎回到房间的时候,余泱已经醒了,正在小口小口喝着米汤。
见阴黎走进来,余泱二话不说先翻了一个白眼,现在看见他就觉得烦。
“肚子还疼吗?”憋了半天,阴黎面色有些尴尬的问出这么几个字。
余泱瞟他一眼,不说话。
“你要看看孩子吗?”阴黎试探性的问道。
“你想好名字了吗?”余泱嘴角被米汤染的亮晶晶的,抿了抿问他。
阴黎一愣。
旋即回过神来,“还没有,你生的孩子,你取。”
余泱抬眸,“跟我姓也可以?”
阴黎没有半点犹豫,“是!”
余泱把勺子搁在桌面上,“我这姓没什么好的,名字我也取不来,你看着办吧。”她自己的名字都没弄明白呢。
阴黎见她谈起孩子的时候没有多大的抵触情绪,连忙叫人把孩子抱过来。
两个孩子,被包裹在锦缎里,远远的看起来就像是两颗小肉球。
凑近了一看,皮肤皱皱的,红的和扒完毛的小猴子一样。
余泱撇嘴,“好丑。”
奶娘面色尴尬,刚想解释这个月份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却听见隔壁阴黎也紧跟着来了一句。
“是挺丑的。”
奶娘:“……!”她还是什么都不要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