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树林里传来的声响,海大胖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以及恼羞成怒,再顾不得其它,以一种蛮横姿态冲向石头。
“住手!”一声断喝响起。
树林间,一道玄青色光芒激射而出,“呜呜”的鬼哭声中,又有十余只鬼脸化作黑烟消散,其余鬼脸组成的鬼墙顿时让出一条道来,它们虽是鬼物,但也不想第二次被人杀死啊!
海大胖身形一顿,似是在犹豫,但心中的怒火实在难平,脚步不由自主地又往石头身前逼近。
“啪!”
一根玄青色长鞭重重抽打在石头与海大胖两人中间的地面上,草木枯萎,黄土地现出一条似被烈火焚烧过的焦黑痕迹,深达半尺。
来人赫然是锦袍公子林夕,他站在那道黑色痕迹前,看向海大胖,冷冷道:“海大先!你要是再敢动手,我就割你两百斤肉。”
声音不大,但在海大胖听来却如晴天旱雷,他立即便不敢再动。
海大先是他的名字,但由于他实在太胖,所以常被人唤作海大胖,对此他倒是没有多少抵触,因为这个世间敢喊他“海大胖”的只有两种人。
第一种是他惹不起的人,例如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锦袍公子,第二种是他惹得起的人,如今都死了,被他炼成了鬼脸。
林夕见海大胖不再动手,也就懒得再理他,转身看向石头。
“林夕!”石头轻声唤道,努力挤出一张笑脸,只是其中苦涩味道,唯有他自己以及被他呼唤的人清楚。
林夕不敢去看石头的眼睛,只好将目光下移,然后就看到石头胸口处那片血肉模糊。
他心头一颤,猛然转过身,怒视海大胖,一字一顿道:“海!大!先!”
海大胖耸然一惊,他一向摸不准面前这位小主子的思维方向,猜不透其心中所想,但他非常清楚一点,那就是他在被喊本名海大先,而不是海大胖的时候,他就要倒霉了。
“公子!他们是太清……”
海大胖话音未落,却被林夕厉声打断。
“住口!把解药拿来。”
海大胖哪里敢违背小主子的意思,乖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毕恭毕敬送到林夕面前,满脸谄媚道:“公子!给。”
“哼!”林夕冷哼一声,一把夺过小瓷瓶,转身走向石头。
然就在这时,“铮”的一声清越剑鸣,一柄银白色狭长仙剑横在他胸前。
林夕撇头看去,但见一张清秀绝俗,纯净无暇的完美容颜映入眼帘,他知道这是与石头同行的一名女子,晚上在酒楼已经见过了,当时他便惊为天人,只是如今在这月光的衬托下,美貌更上层楼。
穆婉儿紧紧盯着面前试图靠近石头的锦袍公子,面上无喜无悲,但有着不容置否的坚决。
林夕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压着胸口难受,他往前踏出一步,同样的坚定果决。
穆婉儿手腕一抖,汐水剑寒光一闪,剑锋直指林夕心脏位置。
“大胆!”海大胖沉声怒喝。
石头惊出一身冷汗,张嘴欲言又止,才发现这个时候他的处境非常尴尬,既不希望看见穆婉儿一剑刺杀林夕,又不好开口阻止什么,正魔殊途,只叫他进退两难。
林夕抬手示意海大胖不要上前,一对漂亮的眼眸直视穆婉儿双眼,轻声问道:“你敢杀人?”
穆婉儿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魔道中人?”
“呵呵!”林夕呵呵一笑,缓缓道:“我说是,你就可以除魔卫道,我若说不是,你就不可以枉杀无辜,是这样吗?”
穆婉儿不说话,唯有握紧手中仙剑,她又没有像石头一样听到林夕与黑衣女子在林间的对话,所以并不能确定眼前人是正是魔,可守在一旁伺机而动的那个胖子,着实可疑。
林夕将目光移向手足无措的石头,淡淡说道:“你问他好了,他如果说我是十恶不赦的魔道妖孽,你就一剑杀了我,他如果说不是,就麻烦你把剑拿开,我好替他上药,毕竟他胸口和手臂上的伤势如果再拖下去,会出大问题的。”
穆婉儿闻言,轻轻扭头看向石头,红唇微动,没有发出声音,但意思不言而喻。
石头本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汐水剑上,一时都忘记身体上的疼痛,这会儿经过提醒,方才恍然,急忙低头看向胸口,只见模糊的血与肉已然发黑,并散发出淡淡的腥臭气味,手臂上的伤口因为受伤时间更早,情况显然更为糟糕。
看到这里,其实已经不用石头回答是或者不是了。
穆婉儿收回汐水剑,默默让了半步,即便对方真是魔道妖孽,她也要在这个时候选择退让。
毕竟与除魔相比,她更不愿意见到同门惨死在眼前,就算那个同门曾经占过她便宜,甚至她还曾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想过是不是该剁了那个占她便宜家伙的双手。
可无论如何,她也只是想着是不是要教训石头一下,并没想过要石头死啊!
林夕微微一笑,径直走向石头。
穆婉儿似是想起什么,猛然回身,急呼道:“站住,你那是解药还是毒药?”
林夕脚步不停,只是淡淡说了句:“有区别吗?”
石头见穆婉儿眼神关切地望向他,心头一暖,疼痛也消了大半,回以一个放心的眼神,好像还要再说些什么,就见林夕挡在了他的视线前方。
林夕愤愤然道:“癞蛤蟆永远别想吃到天鹅肉。”
“啊?”石头一愣,一下子没明白林夕话中想要表达的意思,然后胸口就传来一阵锥心般剧痛。
林夕一边替石头胸口伤患处抹药,一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着话。
“忍住,你一个大男人,这点痛如果都忍不了,小心被你那位师姐鄙视,到时候别说吃她胸口那两坨肉了,就是她撒的尿,你都别指望能喝着。”
石头闻言,双目陡然睁大,一副看怪物一样看着林夕,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你胡说什么,这话要是让穆师姐听去,保不准一剑给你脑袋上刺个窟窿!”
林夕撇了撇嘴,没有反驳,心中却莫名生出一股怒气,沾满药膏的手指在石头胸前伤口上用力按了几下。
剧痛钻心,石头倒抽着凉气,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密汗珠,但即便再痛,他也没有吭一声,真像是在担心会如林夕所言,被穆婉儿鄙视后,该要吃不到她胸前那两只大白兔了。
林夕似有所悟,重重哼哧了一声,没好气道:“你就是根狗尾巴草,别总想着往玫瑰花、牡丹花身边蹭,小心被人当杂草给除喽!”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离开。
“哎!”石头叫道。
“干嘛?”林夕愤然转身,腮帮高高鼓起。
石头见此,差点没把晚上吃的饭给笑喷出来,非常辛苦的憋住笑意后,指了指左臂上的伤口,说道:“这也有伤,你还没给上药呢!”
“你!”林夕欲言又止,两步跨回石头面前。
他一掌拍出,连同手中装有解药的小瓷瓶一起,拍在了石头没有受伤的另一边胸膛上,气呼呼说道:“居然敢劳烦本公子?拿去自己抹。”
石头欲哭无泪,他特别想在这时候指着林夕的鼻子骂:老子又没让你帮我上药,不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凑上来的嘛!还有你他娘的是一个大老爷们,占了老子便宜还敢装模作样反过来教训我,真是哔了狗了,再说要不是你,指不定这会儿就是婉儿用她那芊芊玉手在给我抹药呢!
当然这话他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林夕不知道石头心中正在骂他,还以为是被他一掌给打疼了呢!面露一丝懊恼,但很快又被愤慨所淹没,沉声道:“这次真的是毒药,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毒发,然后你将离奇死亡,尸骨化为一滩血水。”
石头听着这话颇为耳熟,忽而想到曾在庐城水悦客栈那夜,林夕在给他后背上的鞭伤上药时,说的也是这句话,不禁莞尔。
可当他抬起头时,已然不见了林夕和那个大胖子的身影,唯有树林里传来海大胖死了爹娘一般的哭嚎。
“公子,我就打了那小子一下,他撑死也只掉了二两肉,你这却要我割十斤肉还他,是不是有点……”
“二十斤。”
“公子,这不是十斤二十斤的事情,改天我给那小子送两头猪都没问题,关键你要我从自己身上割肉,这事我做不到啊!”
“那我动手,四十斤。”
“别别别,公子,十斤就十斤,我还是自己动手吧!”
“二十斤!”
石头还没搞清楚树林里面发生了什么,就见一大块红白相间的东西向他飞来,“啪”的一声,落到他脚下。
与此同时,树林里传来海大胖颤抖的声音,说道:“太清门的小子,今日之事我们两清,来日……算了,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石头心中天人交战,在要不要让那个胖子离去这件事情上踌躇不定。
突然,他一咧嘴,哭笑不得,一脚将脚边那块红白相间,且还带有血迹的东西踢入湖中,然后屁颠屁颠跑向穆婉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