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髯老者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径自起身离去了,独留下了一众长老和上千的万兽宗弟子在观兽亭前不知所措着。
陆冲霄坐在黑马之上目送着灰髯老者的离开,口中却是喃喃自语道:“大佬就是大佬啊……气场果然强得吓人。”
“既然大师兄都发话了,那就这么办吧,散了。”三长老说着淡淡嗤笑了一声,目光有意无意地朝岳明年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
“哼。”岳明年闷哼一声之后冲旁边的五长老使了个颜色,两人神情各自有些不悦地也迅速起身离去了。
“哈,能看到岳老二吃瘪,这趟没白来。”陆胖子满脸幸灾乐祸的模样,看样子就差敲锣打鼓地庆贺一番了。
“德性吧。”陆冲霄分外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从马上跳下来把缰绳甩到了他的手里:“带回去好生照看,我以后还准备骑着它浪迹天涯呢,别还没出门就让你给喂死。”
陆胖子闻言连连甩给了他好几个白眼:“要脸吗?自己白吃白喝的不算还带匹牲口来?再说你来万兽宗投奔的又不是胖爷我,现在这傻大个儿不是没事了吗,你缠着他去啊!”
陆冲霄分外无耻地嬉笑道:“我感觉还是你那里伙食比较好,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就准备常住在那儿了。”
“扯淡!胖爷最多再养你三天,三天后该滚哪儿滚哪儿去听到没?!”陆胖子说罢也没再理会陆冲霄是何反应,直接一边带马一边带猪地转身离去了。
“切!你说三天就三天?死胖子有种到时候光做你自己的饭啊!你看看到时挨饿的是谁?”陆冲霄在跟这死胖子斗嘴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旁人看他的眼神已经怪异到什么程度了。
在万兽宗中敢这么跟陆斩翼说话的说话的人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但真正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跟他互怼的,绝对只有陆冲霄一个人……
三长老面色古怪地上前打量了陆冲霄几眼后满含纳闷儿之意地问道:“这位小兄弟,你跟陆师弟是故交吗?”
陆冲霄知道这是自己大哥的师父,言语神态上自然也要客气了几分,微然摇头解释道:“初识,不过我身上的伤是他给治的,我又人生地不熟的无处可去,后来也就一直待在他那儿没离开过。”
“这……好吧。”三长老满含无奈地摇头叹息了一声,随后面色郑重地致谢道:“刚才有劳小兄弟为我这蠢徒出头打抱不平了,说来也是惭愧的很,我虽然身为宗中长老,但手中并无实权,实在很难在这件事上发什么力。”
陆冲霄闻言面色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道:“这位前辈,我跟您的徒弟是义结金兰的异姓手足,您一口一个小兄弟的叫……晚辈实在承担不起啊!”
三长老闻听此言颇为豪爽地一笑道:“这算什么?大丈夫不拘小节,你我各论各的也就是了。难道还真能因为一个称呼就把我师徒的关系给拉平了不成?要真是如此的话鲁莽这小子倒是真占了些便宜啊!”
鲁莽在一旁满含惶恐地苦笑了一声道:“师父,您就别拿我取笑了,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回去再说吧。带我兄弟来万兽宗是我的主意,现在却是险些连累他随我而死,我这心中实在忐忑不安的很。”
“嗯,这话倒是在理。”三长老微微点头之余转头看着自己的胞弟道:“万钟,我先带这位小兄弟跟鲁莽回去,你留下注意一下这边的动向,我担心以二师兄的脾性还有留有什么后手,万一真是如此的话也好有个准备。”
四长老微微点头道:“好,大哥你自去便是,我会多加留意的。”
此时万寿亭前的宗中弟子们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仅有的寥寥数人也大多相互交谈往外走着,并没有谁刻意留在此处。整座观兽亭前已经只剩下了四长老和尚在怔然当中的莫禹柔。
四长老微露无奈之意地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还是想不通?”
莫禹柔倔强而愤然地紧咬着自己的下唇,许久之后才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是!“
四长老见她如此时叹息了一声道:“六师弟平日行事虽然有些疯癫不羁,可他刚才有句话说的是很对的。面对任何对手你都不该轻视之,更不该托大地隐藏自己的实力。”
莫禹柔满含不忿之意道:“可是那个叫陆冲霄的家伙不也一直在这么做吗?!凭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四长老不答,而是直接出言反问道:“那最后的胜者是谁呢?”
莫禹柔一时语塞,最后却只能心有不甘地小声嘟囔道:“他那只是侥幸罢了……我才不信他能将战斗算计得如此精准。我就只有那么一瞬的破绽啊!他就真能抓得那么准?”
四长老闻言淡淡一笑道:“师父他老人家当初传授我们功法时曾一再强调一句话:一个人的运气与技巧是要以实力作为基础的,纵是有四两拨千斤的手段,总归还需要身具四两之力才能做到,否则理论上再怎么强大的招式也都是空谈。”
“我不评价你们两人在刚才的战斗中谁输谁赢,但若是单从力量的把控与招式掌握时机来看的话,你跟那个少年相差的绝不只是一星半点。就拿你方才所说隐藏实力为例,你只是一味地想要藏到最后,他却是懂得在最后到来的前一刻施展出来。”
“而只是这短暂的一丝时间差,便注定你们其中一人将会落败。我几乎可以断定,你们刚才即便真的是生死之战,最后你也绝对不可能完胜他。他这种看似随和的性子一旦发起狠来……其恐怖难以想象。”
莫禹柔极少听到四长老如此长篇大论地评价一个人,而且言语间完全没有掩饰自己赞许之意的意思。对此她除了感觉诧异之外,更多的还是对陆冲霄这个外来者的好奇之意。
“想不明白就慢慢想,若是能想通一二的话,这场战斗对你而言绝对是没有坏处的。一次的胜负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却能让很多潜藏的瑕疵之处显现。等你能正视并打磨它们时,你就真正开始成长了。”
四长老说罢之后便没有再在此多留,微然往周遭扫视了几眼之后就此缓步离去了。
莫禹柔想不明白,但她还是不愿放弃地呆立在原地继续想着。
及至天色已然渐渐有些擦黑时,她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一阵傍晚的秋风扫过,让衣着本就有些单薄的莫禹柔感觉到了些许的寒意。而就在此时,一件尚且带着体温的白色大氅适时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莫禹柔连头都没有回,只是神情有些落寞地低声开言发问道:“弟,我今天是不是真的败得好惨?”
莫禹修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没有,在我眼中的姐姐永远都是那么强。”
“可我还是输了,而且输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里。”
“只是切磋而已,本就谈不到惨败二字。况且明眼人也都看得出,姐姐今天不是败在实力上的。”
“若真是生死之战,谁会管你实力的强弱高低呢?人们只会看最后的结果罢了。一旦战败,丢掉的便不只是性命了。”
莫禹修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开言道:“姐,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一起去偷摘爷爷那片果园里的果子吗?”
莫禹柔闻言微怔,随之却是面露一抹极为鲜有的温婉笑意地点了点头:“当然记得,那时你还小,又不敢爬树,每次都是你在外头望风,我偷偷溜进去摘的。”
“是呢。”莫禹修同样淡淡一笑道:“我直到今天也不明白爷爷为什么将那片果园看得那么重,更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那里。但越是如此,我们便越是好奇,越想知道里面的果子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我到现在都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偷果子的情景,那时我就蹲在果园外面的一片树荫下盯着爷爷在附近搭建的住处。每次稍稍有一点点的响动都会吓得往树后面缩,甚至想马上喊你出来一起逃走,而且以后再也不这么提心吊胆地来干这种事了。”
“可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些果子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莫禹柔抬头静视着缓缓下沉的夕阳,目光有些深邃地喃喃自语道:“我记得,其实不怎么甜的,但还是觉得好开心。”
莫禹修呵呵一笑道:“是啊,只可惜后来被爷爷发现了,每个人都被狠狠修理了一顿。”
莫禹柔一愣:“有吗?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应该是有的吧,不过我现在能记起的……还是只有中间那个过程。至于最后的结果,谁在乎呢?反正所有的期待与担忧,我都经历过了。至于开不开心好不好吃的,自己知道就够了啊!”
莫禹柔这才听懂了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但在默然片刻之后却还是缓缓摇头道:“偷果子要不了我们的命。”
“那少年也一样。”莫禹修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否则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与之比斗了。”
莫禹柔出言反问道:“一个初到此处的外人而已,真的能让你如此信任?”
莫禹修淡然答道:“除了爷爷之外,万兽宗中看人比较准的也就是那么几位。第一位是师父,第二位是六师叔,我勉强能算第三个。而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们似乎没有过多去探究他身份来历的必要,更不要太过在意一场切磋的胜负。”
莫禹柔似是渐渐明白了弟弟的意思,却依旧有些难以释怀地紧咬下唇道:“我把墨兔输掉了。”
“呵呵,雪兔其实也很乖的。”莫禹修轻笑着冲旁边招了招手,片刻后,他那匹通体雪白的白马颇为迅速地跑了过来,直接停在了莫禹柔的身前。
“姐,回家吧。”莫禹修扶着自己姐姐上马之后自己慢悠悠地牵着雪兔在山道上往回溜达。
夕阳之下,两人一马的影子拖得老长,而且还在不断向前方延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