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人的杀戮欲望强度也是不同的，或高或低各有偏差。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对比总归是来自于横向，而惟独有一种特例：那就是陆冲霄这样本就起伏不定的。
即便修习了五府分神诀这等杀人杀己的暴躁功法，陆冲霄依旧没有变成一个只为了杀戮而去杀戮的家伙。这除了相当程度的自制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其心底最深处便要是一个平和善良之人。
而一旦以此为根源的杀戮同样爆发开来，其恐怖程度便真的只能用恐怖二字来形容了。
除了陆冲霄本人之外，査破算是唯一一名最直观感受这一切的人。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陆冲霄一人一剑在万鬼当中冲杀着，虽兵不血刃，但那些瞬间化为灰烟的恶鬼却无一不在显现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一人战万鬼，竟是打出了一种以一压万的霸道。
査破甚至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始终瞪大双眼躲在角落中看着那个少年的表演，并下意识在心中为他计着数。
一千……
两千……
三千……
当数字真的以千为单位逐渐向上递增时，査破即便正身处于战圈之外，却依旧觉得那种热血沸腾之感似是能将自己燃烧一般。
“一……一万！”
査破几乎是从喉咙的最深处吼出了这两个字。
以一敌万，陆冲霄竟是真的做到了。
陆冲霄静立在万鬼所散的飞烟之间，面色疲惫却又平静之极。微一抬手间，手中似已碎裂不堪的鬼谷众荒剑再次化作了一道血光，重新回到了他的手臂上。
而陆冲霄的目光则微然望向了天际，静视着一样东西缓缓自上方飘落了下来，而后更是静静停在了他伸出的掌心当中。
那是薄如蝉翼的一卷丝帛，卷首处赫然以古体的字迹写着“众荒剑典”四个字。
陆冲霄拿到它时满含自嘲之意地一笑：“这世上恐怕在没有比我运气差的人了吧？万分之一的概率，还真是重复了一万次才得到的。”
査破自陆冲霄与万鬼开战时神经便始终紧绷着，此时见他终于成功时也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然而还未容得出言道贺时，他的面色却是瞬间一变，随后一边朝他所在的方向狂奔一边大喝道：“恩人小心！”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却是已经骤然出现，而后更是直接以一道劲气击向了陆冲霄。
陆冲霄眼神一凛骤然惊觉，身体紧跟着便想做出反应。但刚才的连番战斗早已榨干了他最后一次残存的体力，竟是只能无可奈何地任由那人的偷袭劲气击向了自己。
“嘭！哇……”査破方才死命狂奔着，总算是赶在那人之前横身拦在了陆冲霄的身前，以自己的身躯代他挨了这一记重击。但由于他自身的实力确实并不算高，对手随意挥出的一道劲气，竟是也瞬间打得他猛然咳出了一口鲜血。
“査破！”陆冲霄看着从自己身侧踉跄而出的査破神色剧变，但还未容他过去探查他的伤势时，自己的咽喉竟是已然被一只枯瘦不已的手给扼住了。
紧接着一个满含怨怒之意的声音缓缓响起道：“小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陆冲霄感受着愈加窒息的感觉只觉痛苦万分，但还是极力瞪大眼睛想看清究竟是什么人要杀自己。可等真正看清了那人的面貌时，他却是突然觉得有些茫然。
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五官扭曲面露阴森之色的老头子。
那老者似是并不想让陆冲霄死得这么痛快，稍稍将手松开一些之余面露冷笑地盯着他道：“怎么，杀完人就忘了？就没想过有人会来找你报仇吗？老夫龙在野曾立下重誓，不杀了你这小崽子誓不为人！”
“姓龙的？！”陆冲霄听到这个姓氏时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龙在野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阴沉之色：“月冲山的大夫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龙在野毕竟还是十分在意自己独生之女的死的，听到陆冲霄提起她时面露几分悲伤与愤怒之色道：“她乃是我亲生之女，你这小杂种却是亲手杀了她，我岂能饶你？！”
“哦，父报女仇，挺在理。”事已至此陆冲霄已经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暗自凝聚着自己的劲气准备发动着最后一击。
龙在野毕竟是步入练气天境已久的强者，又怎么会看不出陆冲霄此刻在做什么。但饶是如此，他却依旧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只是面露几丝冷笑呵呵道：“今天我便要一点点地折磨死你，让你为我那惨死的女儿偿命！”
伴随着龙在野的咆哮，陆冲霄直接被其狠狠摔在了地上。还未来得及爬起时，右腿的膝盖骨处已然被其狠踏上了一脚。
“咔嚓！”一声脆响过后，陆冲霄的右腿应声而断。他的额头处也隐有大滴的冷汗不断向下滴落着，但他从始至终却都没有发出一声呼痛之声，而且即便如此还是极力继续想要再次站起。
“像你这种羸弱不已的小虫子，只配匍匐在别人的脚下。”龙在野有些变态而疯狂地笑着，同时更是再次猛地飞起了一脚，将陆冲霄尚且完好的左腿也给踢断了。
“站起来啊！嗯？哈哈哈哈……”龙在野肆意狂笑着，而后更是没头没脑地狠踩着重伤倒地的陆冲霄，似是只有如此才能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气一般。
陆冲霄的身躯就这么倒在了一片血泊当中，几乎已经完全动不了了。但即便如此，他看向龙在野的目光却依旧平静且冷然：“今日我若不死，死的便是你。”
“笑话！你真以为你还能活过今天！？”龙在野本来还想继续折磨陆冲霄的，但不知为何，在听完他说那句话之后，心中却总是有种莫名的阴寒之感生出。
想到此时龙在野也不再拖沓，直接将自己体内的劲气瞬间凝结于掌心当中，照着陆冲霄的头颅狠拍了下去，想来是打算直接取其性命了。
陆冲霄就这么死死盯着他的动作，似是很想记住自己被杀的这个场景。
然而龙在野的劲气还未临至近前时，一股炙热且躁动的火焰劲气却是后发而先至地把陆冲霄的身体给完全包裹在了其中，如一层看似脆弱却又十分坚韧的护盾帮帮他挡住了龙在野这一击。
龙在野见此情形心头大骇，连忙抬头朝灼热劲气所发出的方向呵斥道：“谁？！藏头露尾的不敢现身吗？！有种站出来！”
“呵呵，这话或许问一下你自己更为合适吧？已经这么大岁数的老者了还跟个孩子过不去，而且行的还是偷袭的行径，你藏头露尾之时怎么不想想自己是不是所谓的有种？”
一个女子淡定之极的声音缓缓响起，话音未落之时，陆冲霄便看到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正缓缓朝自己这边走来，赫然是先前留在鬼谷陵墓之外的九姨。
而更让陆冲霄觉得有些愕然不已的是，九姨此次出现居然还带了一把剑。
那把剑通体碧绿，无鞘，剑身最宽处也不过半寸余，长也仅有两尺，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一根放大了数倍的巨型针刺。
陆冲霄从未见过九姨出手与人交战，更没见她拿过武器。而今倒是在此一并见到了，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你是什么人？！”龙在野面露警惕之色地注视着九姨，心中更是有些骇然不已。自己方才一击已经速度极快了，但她相隔甚远却还是先自己一步护住了陆冲霄那小子，难道这妇人的实力还在自己之上吗！？
九姨却是丝毫不理会龙在野的质问，只是微然轻笑地看着陆冲霄道：“有没有觉得后悔蹚这道混水？”
陆冲霄缓缓摇了摇头：“顺理成章，退无可退。“
九姨却是略显怅然地叹息了一声道：“傻孩子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应当的好要白白送与人家？”
陆冲霄沉默不语，想来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女人！我在问你话你没听到吗？！”龙在野向来是受人敬重的强者，眼见着这妇人竟敢无视自己当即便怒了，直接运起全身劲气猛地朝九姨所在的方向攻了过来。
九姨面上闪过了一丝不耐之意，紧接着手中细剑一颤直接反手朝龙在野刺了过去。
陆冲霄见到这一幕时双瞳微缩，随之脸上的神色更是变得有些复杂不已了。
“呃……啊！”龙在野的身躯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原本凝起的劲气也悄无声息地尽数散掉了，而后整个人就这么“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看上去气若游丝已经快要死了。
又是近乎于秒杀的结果。
这种场景陆冲霄今天已经一连见了两次，但査破先前是偷袭得手的，而且拼上了他蓄积二十年的劲气之力。
而九姨这种轻描淡写一剑刺杀练气天境强者的手段，未免太过可怕了些。
“还起得来吗？”九姨微然转头看了一眼，随后却是有些不顾形象地直接蹲在了倒地不起的陆冲霄身前。
陆冲霄缓缓摇了摇头：“已经跟残废差不多了。”
早在先前收服鬼谷众荒剑时，陆冲霄的左臂便已废去。而就在刚才龙在野又分别踢断了他的双腿，等于现在的他已经基本丧失行动的能力了。
然而就是这样，陆冲霄还是忽然抬起了自己的右拳，而后猛地照着倒在自己旁边不远处的龙在野狠砸了过去。
“轰！”陆冲霄最后一丝劲气骤然轰爆开来，直接把龙在野的最后一口气也给轰断了。而此时龙在野的手，正极为不甘地从接近九姨后颈的位置处重重垂下。
九姨没有回头，但眼神却似有些恍惚了，口中轻声自语道：“难道真的有吗？”
陆冲霄却只是神色冷淡地收回了自己的拳头，而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地随口答道：“我只是不想让他死在我之后而已，你动手吧。”
九姨微一探手从陆冲霄手中取过了那卷已然血迹斑斑的众荒剑典，而后却是将手中碧绿细剑缓缓搭在了他的咽喉间，同时轻启朱唇柔声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