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于此,杨桃当即冷冷发话:“把陈才人屋里的奴才都押进慎刑司,挨个审问。”
那陈才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扭头看向刘才人,狠狠说道:“难怪你前阵子突然寻我和好,又在那棵树下站了那么久,原来都是为了今日陷害我!殿下,妾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是刘才人心怀怨怼,借此陷害,求殿下明鉴!”
杨桃听见这话,颇为不解地望向晏妃,晏妃只得据实说出:“此前陈才人与刘才人曾有过口角,妾做主罚了二人一段时间的禁闭,妾想着她们年纪轻,偶尔拌嘴也是有的。好在后来重修旧好,何况这本就是小事,便不曾向殿下提起。”
“今日摊上了琢贵嫔小产一事,便不算大事了。”杨桃说罢,便看向刘才人,“你有何话要说?”
那刘才人当即跪下诚恳道:“殿下,妾此前年纪轻,说话不妨头,确实与陈才人有过不快。但经晏妃娘娘教诲,且每日定省时又有殿下垂训,妾已经知错,便绝不敢再犯,甚而亲自去向陈才人赔礼道歉。 可东西是在陈才人那儿搜出来的,这宫里也属她与琢贵嫔走动最勤,妾实在无辜啊!殿下是中宫皇后,若明月之光,辉映大地,妾相信您一定能明察秋毫。”
陈才人欲辩无言,只得膝行去往晏妃跟前,拉了拉她裙角,带着哭腔:“娘娘,娘娘——妾自进了长留宫,一言一行您都看在眼里,言行举止无一不是您亲自教导,事事也都要回禀您,您知道的!娘娘!妾不是这样的人……娘娘,您替妾说说话啊,娘娘!”
说到这儿,她又指了指刘氏:“是她,一定是她!是她嫁祸于妾,那东西一定是她指使人埋下的!”
皇后听着这话,冷冷打断:“够了!言行举止无一不是晏妃亲自教导,你这话的意思,是说陷害琢贵嫔乃是晏妃授意?陈才人,你可知道构陷上位是何等罪过?!”
陈才人被这话吓得不敢作声,倒是晏妃身子本就虚弱,哪里禁得住陈才人如此拉扯,又是这般大哭大喊,一时体力不支,两眼一闭,便昏过去了。
刘才人见晏妃晕倒,慌忙上前去扶:“晏妃娘娘——太医,快给娘娘看看!”
杨桃命几个宫女上前搭把手,一齐将晏妃扶进内殿歇息,又要太医进去诊脉,让沉香随着进去看看情况如何。
等候间却见跪倒在地的陈才人突然扑向刘才人,一面狠狠扯着她的发髻:“刘氏!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你害我…你害我……你害我!”
刘才人被扯得吃痛的喊了一声,一把搡开她:“你害了贵嫔娘娘、晏妃娘娘还不够,如今竟要当着殿下的面谋杀我么!”
杨桃见晏妃晕倒,早已愤然不已,这会儿再看陈才人动作,竟与市井泼妇别无二致,心下愈发恼怒,当即命人扣住她,冷声喝道:“还不给孤跪下!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陈才人被几个黄门压制住,一时动弹不得,便只能失魂落魄地跪在皇后跟前。
这会儿却见三宝从外边回来,对着杨桃说道:“殿下,陈才人的宫女都招了。”
“带上来。”杨桃不由分说地吩咐。
“殿下……奴婢都招了。那日刘才人来找我家小主和好,那会儿天热,她就站在门前的树荫下等着,小主回来后,奴婢将这事儿说了。后来有一天,她便吩咐奴婢把这些东西埋在那棵下,奴婢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只能照着吩咐办事。”那宫女进殿之后便老实跪下,含着泪颤声说道。
陈才人听见这席话,竟是周身一软,此时半点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抽抽噎噎道:“不是…不是啊,殿下您信妾,妾不敢的……妾从未吩咐她做过这样的事,到底她不是妾屋里伺候的,妾再蠢笨,又哪里会使唤她去做?”
“当日您与桃红姐姐在屋里说的话,奴婢都在后院打扫时都听见了。您让桃红姐姐预备好朱砂,等您去看琢贵嫔的时候,就悄悄撒在她手炉里,还说每回只放一些,才不易叫人察觉,被奴婢发现后,您还以奴婢家人性命来威胁奴婢!”说话间,她便连连磕头道:“求殿下救救奴婢一家吧。”
刘才人听罢,也怒道:“我好心好意寻你和好,原来你却存了这么歹毒的心思,求殿下做主,为妾洗清冤屈,为琢主子讨回公道!”
按照宫女的话,即是刘才人找陈才人和好时,在那棵树下等候良久。于是陈才人借着与琢贵嫔来往频繁,暗地在手炉里放了朱砂,又将朱砂燃烧过的灰烬放在那棵树下,以便事发时指认刘才人诬陷。
陷害皇嗣是赐死的重罪,若真是她,那么陈才人便是要借着这个罪名,置刘才人于死地,谁料这位宫人最后却反戈一击,道出实情。
但按照晏妃的话来说,二人只是发生过一场口角,陈才人又何至于要置对方于死地呢?可是私下里二人关系究竟如何,又发生过什么,谁也不甚清楚。
忙活了一夜,杨桃一时也深感疲倦,但仍得强打起精神应付,捋清这些后,陈才人的动机,手法,结果都已非常明晰。但还是那句话,不论是不是她所为,现有的证据对她十分不利,何况与皇家利益相比,有时候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所以这桩罪,也只能让这位陈才人认下了。
杨桃颇为感慨地闭了闭眼,最终沉声吩咐:“陈才人陷害皇嗣,其心可诛,着赐鸩酒一杯,令其自行了断。琢贵嫔屋中宫女,准其自行处置,孤概不过问。”
陈才人也像终于认命了似的,不再挣扎吵闹,只是被人拖走前,还恨恨地望着刘才人,最终吐出一句:“刘氏,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杨桃这时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刘才人,那刘才人不由瑟缩了一下,却不敢说话,杨桃冷笑一声,不曾再看这位丑角,只是自顾抬脚进屋看晏妃去了。
所幸晏妃只是因身体虚弱,并无大碍,休息一会儿便能醒来,杨桃听罢,总算安下心,又赶着去偏殿看了一回琢贵嫔,因见人睡得不甚安稳,便吩咐宫女去点了些安神香,又嘱咐贴身宫女仔细照顾,自己也就回宫了。
皇帝知道琢贵嫔流产已是第二日的事儿了,除却赏赐下一干补品珍玩,他更是亲自放下朝政去探望了一回琢贵嫔,事后更是直夸杨桃处理得当。
然而杨桃从皇帝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伤痛来,一来或许是因为皇帝子嗣渐渐丰盈,失去这一个并不可惜,二则是因为陆子清这个人,从来最为忌惮身后握有兵权之人诞下皇子。
从前的杨桃是如此,如今的琢贵嫔也是如此,往后还会有别人。
此事之后,琢贵嫔与杨桃感情更为深厚,对她也更为信任。杨桃心里也十分疼惜这位境遇与她相似的妹妹,但有些话,却永远不能对她说出口。有些时候,对一些人来说,或许无知才是最大的幸福。
在这后宫里,从来只有她们女子之间能互相慰藉,可互相厮杀,也同样是她们女子之间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