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慕雪月这一边,已经随着白衣鬼差到了忘川河。
“姑娘,前面就是忘川河了,您请吧。”白衣鬼差恭恭敬敬道。
“多谢这位公子!”慕雪月朝他福了福身子,便向那忘川河飞跑过去。
忘川河,是汇进三途河最长的支流之一。人死之后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在黄泉路和冥府之间,由忘川河划之为分界。忘川河上有奈何桥,走过奈何桥,饮了孟婆汤,前事便一笔勾销。要想渡过这忘川河,除了走奈何桥,还可以上忘川河的渡船,渡船上有着引渡人。过了忘川河之后,了前尘旧梦,断前因后果,忘尽一世浮沉得失,一生爱恨情仇。
慕雪月跑至忘川河畔,但见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让人惶惶不安。
她呆呆地立在河边,向那河上高高架起的奈何桥望过去,目光朦胧。
奈何桥,有多少魂灵曾在这座高桥上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
慕雪月知道,忘川河上有渡船,渡船上有引渡人。只是不知,那渡船上的引渡人,是不是她等了三百年的良人?
这一刻,她踌躇了,惶恐了。三百年的等待,她无数次在暗夜里低泣,她的良人,是不是换了模样?!
她看到了,看到了,忘川河中央,一艘渡船悠悠地立在河面上。
她走近,再走近,一步一步,极缓极缓。
“姑娘,不要靠近忘川河水!”那白衣鬼差见慕雪月要踏进忘川河,吓得连忙去阻止,伸手要拉她。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慕雪月痴痴地望着那艘渡船,魔障一般地向河中央走去。随着那白衣鬼差的一声呼喊,她一脚踩进了河水之中,剥皮蚀骨的疼痛立刻传来。
忘川河中有千千万万冤魂,那些无法渡河的灵魂在轮回欲望的驱使之下,会涉水渡河,但是忘川河中的河水具有能够腐蚀灵魂的剧毒。彻底沉入水中的灵魂将永远没有上岸的机会,只能变成忘川河里的水鬼。永远无法转生的痛苦和彻骨冰冷的河水使那些水鬼对其它还有轮回希望的灵魂产生了妒忌。只要有灵魂落水,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其拉入河底,也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水鬼。这便是怨气使然。
“篱落!”感受到了脚上的皮肉被撕扯的剧痛,下意识地,她唤出了那人的名字。
“月儿!”一声惊呼,一道紫色的身影掠过,慕雪月瞬间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那怀抱,她等了三百年,让她很是安心。
慕雪月眨眼间便被顾篱落从河中提起来,落至渡船之上。只是她的脚落入了河水,已经被水中的冤魂啃噬得鲜血淋漓。
差一点,只差一步,慕雪月就会彻底掉进那忘川河中,万劫不复,生生世世在苦海中挣扎不休。是那一声“篱落”,救了她。
“月儿…你终于来了。”顾篱落揽着她的身子,痴痴地看着他等了三百年的姑娘,“我在这里等了三百年,为的只是给你一个解释。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我还欠你一个解释。”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你在忘川等我三百年,我在凡间飘荡了三百年。我不愿投胎,我放不下…忘不了…”慕雪月哽咽地看着顾篱落依旧绝美的容颜,“真的是你…我好怕不是你…”
“傻月儿,是我,是我。”顾篱落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大手抚摸着她的青丝,眸间满是心疼,“月儿…三百年,你受苦了。”
“不苦不苦…只要能再见你,就算是万劫不复,我亦无怨无悔。”慕雪月喜极而泣,小手抱着顾篱落的腰肢。真想时光就此停滞,她愿抱着她的良人,直到永远。
“傻月儿…”顾篱落抚上她的脚踝,那里早已血肉模糊,“疼不疼?”
他眉目间的温柔和心疼,一如三百年前,让人心醉。
“不疼…不疼,一点也不疼。”慕雪月一个劲地摇头,痴痴笑着,眼角却又不断地流下眼泪。
“傻月儿。”顾篱落心疼得无以复加,大手在她的伤处一抚。紫色的光芒闪过,那里立刻便恢复如初。
“谢谢…谢谢篱落。”慕雪月含羞一笑。她家相公,现在已经是引渡人了,是有法力的。
“你我之间何须一个谢字?”顾篱落点了点她的额头,“对了,月儿…我还欠你一个解释。你听我说,三百年前…”
“不必了。”慕雪月打断他,“三百年前你并非有意负我,你是身不由己。我知道的,相公…我知道。那些过往,我已经了解得清清楚楚了。”
“你知道?谁告诉你的?”顾篱落疑惑,“对了,这三百年,你是如何过的?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篱落,你别着急,你听我慢慢和你说。”
于是慕雪月便靠在顾篱落的怀里,向他讲诉着自己这三百年来的遭遇,以及今日得遇贵人指引、与他相逢忘川的事情。
那个白衣鬼差,远远地向忘川河的河中央看去,见慕雪月已经寻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心下松了一口气,也连忙回锦华宫向冥王禀报了。
“月儿,没想到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三百年茫然的等待,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对不起…月儿…我没有保护好你。”听完了慕雪月的讲诉,顾篱落很是自责。
“笨蛋篱落,你还说我,你又何尝不是?在这忘川河一等就是三百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永远等不到我呢?”
“傻姑娘,等不到我就一直等,总会等到的。只要我对你的爱在一日,我就会等一日。”顾篱落吻了吻她的额头,“别说是三百年,只要能等到你,三千年,三万年,又如何?”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幸福和感慨交织,慕雪月的泪水俨然是收不住了。
“月儿,从此,你我再也不相负。”顾篱落执起她的手,温柔地摩挲着。
“嗯,千年万年,永远不负。”
彼此许下最美的誓言,宁负流年,不负良人。
而那个白衣鬼差向冥王绪彦禀报了慕雪月和顾篱落重逢的事之后,绪彦当即特许慕雪月升格为孟婆,在望乡台处售孟婆汤,准许她和忘川河的引渡人相守。而原先的孟婆则是被调去了幽冥司处理其他事务。绪彦的这一做法,完全是给足了墨彦神君的面子,毕竟慕雪月是墨彦神君给带来的。
慕雪月和顾篱落得到消息之后,激动得紧紧相拥,久久没有放开。
三百年的等待没有白费,如今,他们有千年万年的时间可以相守,永不分离。
只是这冥界的孟婆换成了一个亭亭少女,估计是凡间的人永远也想不到的,也是有够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