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伯伯,你可记得十年前,有个大叔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来过这里找你?”离珞看着欧阳廷,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欧阳廷,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眼里掠过了一丝惊疑。
易风默然低头,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却如何对人言之?
十年前,天行宫被灭门,燕九违当时在冰宫,听得消息,直接返回中原,在那途中避风雪进入一个山洞,遇到七岁的离珞。
在雪山石洞吃完那顿清水泡油饼。
燕九违问她:“你父母呢?”
“你一个人在这儿么?”
“你找不到他们?还是他们找不到你了?”
“要不,我带你去找他们?”
离珞依旧木然,找他们,找到又怎么样?他们已经不要她了……
燕九违怎么和她说话,离珞都是沉默,面无表情地沉默着低下头去。他本是个急脾气的人,在江湖中行走多年已让他稳重不少,却还是被眼前这个怎么都不吭声的小鬼急得直跺脚,“嗨!”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虽然石洞里滴水成冰,但洞外面的严寒简直连鼻子都要冻掉了,他裹紧裘装。
这冰天雪地地,那小子一个人……有六七岁吧,他家人去哪儿呢?若非身有要事,他真想带他走,可是他也是一个流浪汉,不懂得照顾小孩……
燕九违仍然忍不住回头看,视线早已被风雪模糊,连石洞的方向都已辨不清,他又叹了口气,继续前行,平时身轻如燕的他,一步步走得如同身负一座大山。眼前老是浮现那小子孤苦木然的表情和大把眼泪落进碗里也没有哭一声的情景。
燕九违终于又忍不住回头望,风雪凄迷,大地白茫茫的,与天仿佛连成一片,视线尽头,一个小黑点孤零零地站在空荡荡的天地之间。
他再也挪不开视线,喉咙仿佛被塞住了,他娘的,这小子竟有让他掉泪的能力!
他拼命往回跑,心里畅快无比!
“小子,跟我走吧!”他大笑着对她说。
离珞脸上的泪早已冻成冰坨子,她使劲点头,他一把她抱进怀里。
燕九违为了确认自己不是在拐走人家的孩子,又问了一次她的父母呢?
小姑娘沉默了好久,然后轻轻眨了眨眼睛,木然说道:“五岁那年,我爹突然就不见了,我娘说他不要我们了,我娘带我来到这里,前几天……她也突然不见了。”
燕九违鼻头很酸,为防止眼泪流出来,良久之后,他才蹲下来,笑道对她说,“我跟你保证,我不会突然不见的!”
当然,后来,燕九违为了找到天行宫灭门一案中可能没有死的易风,把她送到了冰宫,交给金微子照顾,于当时睡着的离珞而言,睁开眼睛,大叔还是突然就不见了……
此时,离珞一向漠然的眼睛里生出一些期待,看着欧阳廷。
欧阳廷笑道:“青龙堡每天进出的人很多,记清每天的人和事恐怕很难,再说已有十年,老夫还真记不起来。”
百贤和尚与苇林双雄交换了眼光开口道:“盟主,此人便是西岭雪山上救剑少之人——也就是易风所说的离珞。”
离珞却不理会,只向欧阳廷道:“你怎么会不记得呢?你见到大叔十分开心呢。”
欧阳廷道:“原来你就是易风要护着的那个姑娘。”
离珞仍恍若未闻,只想极力摒除外界干扰,努力抓住记忆里的线索,“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你好好想一想!”
“放肆!这可是武林盟,你手指的人可是武林盟主!”说话的是名剑山庄庄主孙铭。
欧阳廷没有动怒,但已完全无视她,向易风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易风微笑道:“三年前,盟主若这样问,易风是求之不得,现在,易风不愿意。”
徐一恒、欧阳无非,莫幽月、剑少、包括绝刀,没有人觉得意外,现在的易风已不是三年前的易风了,他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但他内心在乎的那些东西似乎又更坚定了。
凌中冷笑,道:“不愿意为正义效力,难不成,你还想加入魔鹰门?”
易风亦冷笑:“这真不像是九宵门长老说的话。天下武林门派众多,若不加入正义盟,便都是魔鹰之属了?难不成,在场诸位,都是被凌长老这样逼进武林盟的?”
凌中问的虽嫌过份,但易风答的也够放肆。
凌中的身份地位就算是说了不近人情的话,武林中也没人会说也没人敢说什么,徐一恒不禁为易风捏了把冷汗。
欧阳无非却在心里笑了出来,他一直羡慕易风的自在,好像什么都不怕。不经意间,他忽然看见莫幽月脸上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原来——她竟一直是爱他的,就算被他那样抛弃,就算身败名裂,就算他没再看她一眼,她的目光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片刻。
欧阳无非不由得心中作痛,何苦呢?
凌中也实没想到易风竟这样无视他的颜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得冷笑两声。
“凌长老不会与你一般见识,既不愿加入武林盟,请你马上离开!”说话的是徐一恒。
欧阳廷但笑不语。
何飞望着离珞问道:“你是魔鹰门的人?”
离珞看着敌视与探究的眼神,答道:“不是。”
百贤和尚道:“你既救了剑少又与护着冷壁秋逃走,为什么?”
离珞看了他一眼,低头冷道:“不为什么!”
易风走近,问她:“你来做什么?”
离珞淡淡道:“我怕你会死。”
易风问的没什么情绪,离珞答的也很淡然。
但是对话的内容不去想因与果的话,那么就与易风所说吻合了,难道,他们真只是闹脾气的情侣?
那么莫幽月又被置于何地?
莫幽月身边站着的柯胜已经怒到快要爆发了,只能不停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样正好,反正小姐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易风对她继续说道:“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以后再看见人家打斗,至少要问清楚为什么再出手,明白?”
离珞想了想,轻轻点头。
然后她向前几步,再次向欧阳廷道:“你一定记得,请你再好好想一想!”
欧阳廷目光微动,道:“你心脉受损了,伤虽不重,但若不医治,日久必危及生命。”
离珞道:“这种事情无所谓!我只求你再想一想。”
易风皱眉,微怒。
欧阳廷摇头道,“这样吧,侠医这几天正好在青龙堡小住,你如果愿意,也可以先住下,请侠医给你医治,也容我静下来再细想!”
何飞道:“盟主,她可是救过魔鹰门的人。”
凌中道:“无妨,救死扶伤也是武林盟的宗旨之一。”
百嗔念了声佛。
易风重又漠然,真好听!小住?这才是真正的软禁吧!
易风伸手拉住她,“我们走吧,她的伤,我会请人医治。”
“我愿意留在这儿,与你无关。”离珞看着他,把手臂抽了出来,淡淡说道。
欧阳廷道:“易少侠既与风雪山庄一案无关,又不愿加入正义盟,本座也不多留了,请便!”话说的并不客气。
易风无奈一笑,转身出门而去。
欧阳无非道:“慢着,在锁功散时限未到之前,我得保证你的安全。”话了,人亦随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