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山洞外面的的响动,而是连子心那边。
只见对面的连子心,在草堆上缩成小猫似的一团,瑟瑟发抖着,口中还喃喃念着什么。
他起身走过去,在她旁边蹲下,见她紧紧闭着眼睛,柳眉皱成了一团,仔细一听,她是在说“水、我要水”。他伸手去摸,额头很烫,但浑身却一片冰凉,蹙眉:“发烧了。”
连子心触碰到的温暖火热的手,却如同找到了火源,本能地紧紧握住,然后身体蹭上来,往他****的怀里钻去,顾惜爵推了推她,结果越推她缠得越紧。
“冷……”她呢喃道。
“我给你拿衣服。”顾惜爵无奈道,伸手去拿石头上她脱下的衣服,结果发现还没有干透。
这样的衣服穿上去只会更冷,那又该怎么办?然而这时候他又发现,她身上的肚兜也是湿的,越穿越湿,难怪会冷。沉默片刻,顾惜爵做出决定,手伸向她的颈后把她身上那仅剩下的湿湿的肚兜解了下来,看着那一片没有遮挡的峰峦起伏的美景,有瞬间的失神,但想到她正生病,咬咬牙,暗骂自己没定为何如此没定力,当即转开头,只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连子心此刻却是迷糊没什么意识的,她只知道往那可以问温暖自己的热源靠去,双手紧紧地圈着顾惜爵的腰身,娇美的身躯紧紧贴着他健硕的身子。
对于昏迷的连子心来说,这可以说是一种享受,可是对于完全清醒的顾惜爵来说,却是一种折磨一种酷刑啊,他已经尽量不去看她了,但她娇美的身子不断摩擦着他的身体,那柔嫩的触感,诱惑更甚,他是一个无比正常的男人,所以没道理身体不起反应,这样的情形让顾惜爵觉得很窘迫,他长这么大,真的是……从没有过这么窘迫的时刻。
如果是面对别的女人,他哪里用得着这么窘迫,要了就要了,没道理自己忍着难受,可是不一样,她是连子心,不是别的女人。这一刻顾惜爵有些发愣了,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连子心,她对于自己来说,为什么是不一样的?
他只能尽量僵直身体,保持克制和冷静,直到她轻轻地哼了一声,这让他那根紧绷的弦顿时就崩溃了,低头看着她醉红的脸庞,眸光一黯,忍不住低头吻上她的耳垂。连子心似乎感受到****,昂起脖子来,又呢喃道:“水、水,我要水,渴……”
顾惜爵犹豫一下,捧住她的脸,将唇在她的唇上印下去,连子心有一瞬间的停顿,不过随即本能地吮吸起来,汲取他可口的津液。气氛顿时就迷离起来,渐渐有擦枪走火的阵势,顾惜爵一边与她口舌纠缠,一双手渐渐游走在她的娇躯上。
连子心意识早就不清醒了,只知道又温暖又解渴,舒服得轻轻哼叫出声,而这,更是催他奋进,伸手将她抱起跨坐在他的身上,她软绵绵的身子立刻靠着他的胸膛,正想要冲破那道最后的防线,突然火堆爆出“啪”的一声响,在这幽暗的山洞里格外响亮。
这让顾惜爵从那种迷离的情思和欲望中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他暗骂自己是混蛋,就算要她也不是这种时候,她在生病,生病!这叫乘人之危知道吗?!于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欲念,只把自己当成给她取暖的工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约莫已经是半夜了,她的身子渐渐地恢复了正常体温,这磨人的事才告结束,现在她又似乎嫌他太热了,一个劲地推开他,顾惜爵不由觉得好笑,真是过河拆桥啊。当下也松开了她,起身去看看衣服干了没有,这回却已然干得差不多了,拿过来,折腾了半天才给她穿上,然后自己的也穿上,等到两人穿戴整齐后,才回到她的身边坐下,一边看她在自己怀里熟睡,一边留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就这样一直到天亮时分,连子心眨了眨眼,这才发现到自己趴在顾惜爵的怀里,吓了一跳,“殿下?”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原本脱下的衣物却穿在了身上,当下舒了一口气,又顿时觉得不对,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顾惜爵也很快松开她,但脸色如常,只淡淡道:“昨天夜里你昏睡过去了,有点发烧,一直喊冷,我看到衣物干了,这才给你穿上的。”绝口不提两人肌肤相亲的那一段。
连子心又问道:“那你怎么抱着……”我……
顾惜爵也没紧张,如实道:“你一直喊冷,往我身上钻,推都推不开,我只好牺牲一下自己给你取取暖了。”事实确实是这样的嘛。
连子心回想了一下,似乎,好像,确实……迷迷糊糊中她觉得很冷,然后就在拼命地寻找温暖……当然具体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确实不能怪罪人家啊。想到这些,她的脸从耳根烧了起来了,忙把凌乱的衣物梳理整齐,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这样啊,那就是事有轻重缓急的,我不会怪罪殿下的。”
顾惜爵挑眉:“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不怪之恩了?”
连子心低头抿嘴:“呃,算了,谢就不用了。”
顾惜爵失笑。
连子心动了动,背上的疼痛已经好多了,不过觉得口干舌燥的,吧嗒了一些嘴说:“好渴啊,这里没有水可怎么办?”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我想我昨晚是真的烧迷糊了,我竟然梦到了很渴很渴可是突然间就喝到水,很解渴。”
“咳咳咳咳……”顾惜爵突然被呛道,剧烈地咳了起来。
“没事吧?”连子心关心地问。
“没,没。”顾惜爵摆手。
她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不自然和一闪而过的心虚。
叹道:“可惜不能一直做梦啊,再不喝水,我真要渴死了。”
顾惜爵想了想说:“你忍忍,我去外面看看他们有没有在这附近,如果没有,我去找点水和食物来。”
连子心蹙了蹙眉道:“会不会太危险?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顾惜爵道:“只要你不添乱,就不会被他们发现。”
连子心撇撇嘴,顾惜爵勾了勾唇角,转身就要出去。
突然连子心拉住了他的手,眼里泛着光,认真地看着他说:“你一定要回来啊,就算被他们抓住了也一定要回来带着我,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
顾惜爵怔了怔,然后淡淡一笑,伸手揉揉她的发顶:“在这儿乖乖等我回来。”
直到顾惜爵的身影消失在山洞里,连子心才回过神来,脸上微微发烫:“这么温柔?是幻觉吗?嗯嗯,一定是。”拍拍发烫的脸,“你跟人家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别瞎想了!”
坐下来冷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了,系统!她的宝贝系统!
万一顾惜爵真的找不到水和食物,他们还得困在这山洞里,起码不会饿死渴死嘛,食材就不用说了,水的话,她也有啊,系统仓库里取之不竭的连汝山泉水!虽然水样收集任务到现在为止只收集到了这一种,但幸好还有这一种,否则什么都做不了。
趁着他不在,先弄点出来解解渴!
……
却说顾惜爵,小心翼翼地出了山洞,刚走出没多远,就发现了他们的人。
“头儿,我们真的要在这山里守他们吗?”
“不然呢?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可是也不定就在这山上啊,再说了,这山这么大,就算他们在也不一定能发现他们。”
“上面让我们在这里守着我们就在这守着,哪儿那么多废话?”
“可是……”
“好了,别叽叽歪歪的,老子相信,如果他们在这山里,就一定逃不出我们的天罗地网。”
“头儿说得是,我们二三十个兄弟在这里日夜巡逻呢,还能让他们跑了?”
“对啊,就算捉不住他们,困也困死他们了,没有水没有食物,看他们怎么活!”
“哈哈哈,头儿英明!”
……
连子心喝完了水刚坐了一会儿,顾惜爵就回来了。
她一看,两手空空,脸色也不怎么好。
“怎么样了?”她明知故问。
“你得保佑本宫的人早日找到这里来。”顾惜爵淡淡道。
然后把在外面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周围都是他们的人,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不能冒险。
“你得忍忍了,等晚上再出去找找,晚上比较方便行动。”
“算了吧,晚上一定会戒备更严,而且你万一迷路了怎么办?还是不要冒险了。”
“那你打算饿死?”
“殿下不也饿着?要死一起死。”她微微笑着。
那天晚上,他又出去了,没一会儿又回来,可惜还是两声空空。
该死,附近真是什么吃的都没有,连一只野兔子都没有,而野菜什么的,他却不知道哪些是可以吃的,然后,他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算搞回一些野菜,他们也没有可以盛放烹煮的器皿。这山洞里,干柴干草倒是很多。这实在是,太糟糕的一个情况。
“你不饿也不渴吗?”顾惜爵觉得她有点奇怪。算上昨天,都两天没有喝水吃东西了,可她的精神却似乎还好,之前还一直说渴可突然就不渴了似的。
“呃,这不是废话么,我当然又饿又渴啊,只不过说了不是也没用?还是省点力气的好。”连子心有些心虚地说,看到他有些愧疚的表情,又道,“不过其实也还好,到现在也没有多久,两天不到,昨天在华坛的时候我可吃了一些东西。就是渴了点,饿还不算饿。倒是殿下你,昨天一直在打架,又在河里游了那么久,背着我跑了那么多路,现在饿极了吧?”
看着她啰啰嗦嗦又心疼自己的表情,顾惜爵觉得很愉悦,饿,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放心,我还撑得住。”顾惜爵坐到他身边来,道,“我给你换药。”
连子心说:“要是你的伤口不上药,我就不换了,你看着办。”
顾惜爵看着她,终是妥协:“好,我上药就是。”
连子心嘻嘻一笑:“这就对了,每次省着点用就是了。”
接着,顾惜爵解开她伤口上的布条,给她重新撒上药粉,别说,这药治疗外伤还真是不错。
然后,他们就隔着火堆面对面躺着,本来他就要睡着了,突然听到软软的声音传来:“殿下,如果我们真的饿死在这里了,你有什么遗憾吗?”
顾惜爵沉默片刻,才淡淡道:“能和你死在一起,没什么遗憾。”
“别开玩笑,说认真的!”幸而他看不出她脸上的绯红。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
“那就是,还没有为母亲和奶娘,哦,还有细细报仇吧。”
接下去,他就静静讲述了他的故事。
跟连子心之前所知道的,大致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他的生母牧氏是一个小小的二等宫女,在华延帝一次醉酒后被临幸,生下了他,虽然被册封为贵人,但他还是被抱到了皇后娘娘那里抚养,可惜皇后娘娘根本对他不上心,先后辗转了两三个贵妃的手,最后在四岁那年才到了太后那里。
太后根本也不喜欢他,一直以来,就只有他的奶娘一直守护在他身边,五岁那年的过年,他的哥哥姐姐们都到太后宫里来,他们在一起说话,玩耍,只有他一个人抱着一只小木马在一旁,没有人理他,没有人给他压岁钱,没有人把糖塞到他的口袋里,没有人会要他说句吉祥话听听,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新衣服是不是合身,是不是好看。
六岁那一年,外邦的使臣来朝,哥哥姐姐们都跟外邦的小朋友在御花园里玩,他们炫耀彼此的衣饰,彼此的玩具,彼此的吃食,彼此成群的奴仆,彼此的母妃……他想加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得炫耀,但因为他长得好看,是所有男孩子中最好看的,所以有一个里面最漂亮的小公主来找他玩儿,那是个特别高傲的小公主,别的男孩子怎么缠着她她都不理不睬的,就只喜欢他。他当然很高兴啊,拉着小公主的手就去玩儿了。小公主还把她的一只很可爱的小猫儿送给了他,他们给小猫儿取名叫做细细,因为小猫儿很小很苗条。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细细,因为那是从小到大,除了奶娘之外,他唯一的伙伴了。小公主?因为她终究不属于他,她很快就要离开了,他很清楚。
可是没过几天,他和细细在花园玩的时候,一个弹弓突然射过来,打瞎了细细的眼睛,他愤怒了,冲过去跟射瞎细细眼睛的三哥和大哥理论,结果被他们带着一群小男孩狠狠打了一顿,三哥捏着细细的脖颈,站在花园的石桌上,恶狠狠的,重重的摔下来,大哥还上去补了一脚,他们趾高气昂地说:“贱人生的贱种,还敢学人养波斯猫,你不配!”
他永远记得,细细当时蜷缩在地上小小的一团,连叫声都变得奄奄一息,流着血的右眼,无助地望着他,就像流出了红色的眼泪,残酷的凝结着。
可是他被揍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也不敢起来,只能紧紧地攥着拳头,把手心抠出了血。
奶娘一边给他擦药一边抱着他流眼泪,那是奶娘第一次去太后面前告状,后来太后找来了太医给他看伤,大皇子和三皇子被太后处罚了,他们各自高贵的母亲来求情,一个是皇后娘娘,一个贵妃娘娘,结果可想而知,以四皇子伤并不重以及小孩子的打闹,罚了他们回屋面壁思过,跟不了了之没什么不一样。至于细细?谁会去管一只猫的死活?即使是很珍贵的波斯猫。
细细过了没几天,也因为伤重不治而死了。
那是他第一次因为失去珍贵的东西而大哭一场。
第二次,是因为奶娘。
因为去太后面前告状,奶娘被记恨上了,好几次被故意寻着错而受了宫规惩罚,身子骨每况愈下,最后一次,是在七岁那一年的新年,三皇子不小心打碎了太后宫中的玉如意,却栽赃给他,太后不能重重处罚他这个皇子,只能由奶娘代替。奶娘挨了二十大板,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拖到元宵节那天晚上,外面的夜空中绽放着璀璨耀眼的烟花,而奶娘却在冰冷的屋子里,拉着他的小手,永远闭上了眼睛。
她最后说::“四皇子殿下,奴婢再也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哭,是因为母亲。
那个叫牧离的女人,他的生母。
尽管从出生以来,他都没有在她的身边呆过,每年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但那毕竟是生下他的女人啊。他对她的感情很复杂,每次被人冷落,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就会想,如果不是因为她低贱的身份,那么他就不会活得这么屈辱,她为什么要去爬皇上的床呢?为什么要生下他呢?既然生下了他,为什么不去争宠呢?要是她能跟别的娘娘一样得到皇上的宠爱,他的地位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他恨她,讨厌她,从来没有叫过她一声娘亲。
可是,他又渴望她,渴望能像别的皇子公主一样,能住在母亲的寝宫里,能有母亲的疼爱,被处罚的时候,能有母亲能出来给他求情,哪怕没什么用。
他们都说母亲是病死的,只有他知道,事实并不是那样。
有一段时间,皇上常常进出母亲的寝宫,那段时间,底下的人明显对他好了很多,总是刻意地讨好他,他偷偷听到过小公公说,牧贵人有复宠的迹象。他很高兴,心想难道母亲要为了他争一争了吗?只是这样的高兴很快就成了美梦一场。
牧贵人病了,再也伺候不了皇上了,再次重重地跌回了谷底。有人偷偷来给母亲传信,让他去见一面,他偷偷地去了,母亲病得不成样子,容貌像是老了十多岁。母亲拉着他手告诉了他一个秘密,她说她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她不是因为生病才这样,而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有人要害死她,她让他要好好活着,将来给她报仇。
母亲很快就“病逝”了,他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入殓的时候,偷偷去给她磕了三个头,流下了人生中最后一滴眼泪,自此,他再也没哭过。
从那时候开始,四皇子顾惜爵就彻底长大了,用了十年的时间,从一个无人问津几乎被遗弃的皇子,变成了和三皇子一样有资格争夺储君的皇子。
……
他静静地说着,声音极为清冷平静,在这山洞之中好似破冰而出的水,静静的流泻回荡,不带一点情绪。他的眼睛映照火光,可仍然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看不见里面翻滚着怎样波澜起伏的波涛。
可是听他说的感觉,跟听别人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连子心可以感到那是怎么样一段绝望而孤独的岁月,或许别人无法感同身受,可她却是有资格的,因为她也经历过类似的岁月啊。前世那个叫白芙的女孩,不也是有一段类似的,如此绝望、孤独的童年?
莫名的,她的心里涌上来一股心疼和惺惺相惜。
没有人会愿意生下来就一幅冷冰冰的样子,那必定是有太多的情绪无法舒展才会变成生人勿进的样子来保护自己?如果能简单轻易的生存,谁会愿意总呲着獠牙呢?
他没说话了,她也静默着,山洞里顿时变得异常安静,他望着她,少女的眼睛睁得很大,静静的望着他,静静的笑着,眼神极其清亮的,多了一些从前没有的东西,是一份洞悉世事的忧悒,仿佛秋水长天,又似经历了风砂磨砺的玉石,显出了原本美丽的光泽与坚固。
“如果我说,我能感受殿下所经历过的一切,殿下相信吗?”
“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