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早上,阳光从窗台照射进来,A229里,她们还在睡,周离的手机闹钟响了,清脆的童声唱着: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
提着花篮上市场
穿过大街走进小巷
买花卖花声声唱
花儿最美花儿最香
无人来买怎么办
满满花篮空空钱囊
如何回家见爹娘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
……
轻快欢乐的音乐如往常一样一遍一遍地响着,其他三人都陆续从被窝里坐起来了,周离那床却还没动静,唐微揉揉眼睛,扭过身去看周离,习惯性地伸手去拍她的被窝,这次她却停住了,手悬在半空中,继而偏了一点,摁掉了她枕边的手机闹钟。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闷在被窝里不肯起床,而是躺在枕头上纹丝不动,睁着眼睛。唐微眯眼俯视她,微笑着,拍拍她的枕头:“诶,亲爱的小姑娘,起床啦,怎样?感觉好些了吗?
唐微戴上眼镜才看清,周离的眼眶通红,眼里全是血丝,她就那样静默地躺着,直直地望着上方。
周离坐起来了,照常准备下床洗漱,其他三人坐在各自的床上看着她,都挺担心的,正考虑怎么询问她,她已经铺好床,爬下斜梯了。
她们也继续收拾下床,宿舍里气氛有些压抑。周离先去卫生间洗漱了,今早没人跟她挤。她准备挤牙膏刷牙,却发现忘买新牙膏了,牙膏管里还有一些,照理说应该是可以挤出来的,她一直挤却挤不出来,头晕晕沉沉的,心里越来越焦躁,挤着挤着,眼睛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只是扫了一眼自己憔悴的样子就火大,怨愤地将牙膏和牙刷重重地摔到了墙角,自己上身失重,蹲了下来,想哭却挤不出眼泪。
她们在外面听到卫生间里摔东西的声音,都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看向卫生间的门。周离出来找她的一只新牙刷,垂着头说:“你们谁先去用卫生间吧,我要找我的另一只牙刷,可能要用一点时间。”
其他人却没有动静,杨好犹豫了一会开口问:“恩……梨子,出了什么事了吗?”
她回答说:“没事。只是我牙膏没了,牙刷又被我扔了,算不上什么事。”
唐微陈晨还在支吾着,想安慰她,周离一直说很好没什么,最后抑制不住心里的焦躁了,回头无奈地说:“好了,可以了,我说了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什么了,我……现在已经够糟了,没有心情来安慰你们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陈晨有点恼,不高兴地转身去卫生间了,杨好也觉得周离有点无理取闹,搞不懂她为甚么要这样说话带刺。
唐微看看周离,实在无奈,装作若无其事,把牙膏递给周离:“用我的吧。快点收拾收拾,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周离挤好牙膏,打开阳台玻璃门,冷风袭来,她吸吸鼻子,默默地在洗手槽边刷牙。
唐微周离并肩往教学楼走,一路无话。别人跟她打招呼,她不理,脸色冷冷的,不喜不怒,对周遭一切都视若无睹,在别人看来真是一副高傲鄙夷的样子,旁边的唐微一路替她赔笑。
进了教室,余思朝她扑过来,她伸手挡开:“别闹了思思。”
然后到自己座位坐下,放下书,拿出早读课要用的书,就一直面无表情地坐着。
余思拦住唐微问周离怎么了,唐微说:“你还算好的了,好歹跟你说了句话。到底怎么了,谁知道呢,她又不肯说。她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还哭了,哭得好伤心。你都没看到那样……”
“喝酒?哭了?可是她晚自习的时候不还一副很嗨的样子吗?”余思十分诧异,也开始为周离担忧。
唐微摇摇头,看看周离,对余思做出噤声的手势。
周离感觉很空洞,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同时她又感觉内心沉重,简直连呼吸都困难。
她是真的真的很伤心很难过的,她知道。人为什么会伤心难过呢?要么是因为得不到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要么是因为失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她又是为什么呢?她何曾得到过?又何曾失去过?她只是做一场白日梦未遂而已。
或许是因为羞耻,她想到自己竟然会去做那种蠢事,蠢到被那个人教训告终。她甚至都不能理解自己发第一条短信的动机是什么。
她愣愣地想着,早读课就结束了,她再发了一会呆,语文课就结束了,她的语文书封面的一角被她一点点地撕掉了。她止不住内心的悲哀和懊恼,她难受地不能自已。
张景亮回头看了几次,也觉察出周离很不对劲,今天的她和昨天的她简直判若两人。他是想装做昨天真的没发生过什么的,就想平常一样转过身来跟周离说话:“这语文书又招你惹你了?”边不经意地说着,边用手把周离撕下来的小碎片拢成一堆。周离愣愣地看着桌面,没有回应他,他就想再找话说,扯了几句周离都不理。周离也没有心情说什么,眼睛偏向一边看向窗台上的纸鹤。张景亮就开始开着纸鹤的玩笑,胡扯着想逗周离玩。周离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很受不了了一般,扭头看向他,尽量不那么火大,说道:“够了。”
张景亮看出周离不想理睬自己的样子,有点尴尬,停止了嬉笑,认真地问:“你怎么了?”
周离深呼吸一下,压制火气:“我没什么啊,我很好,关你什么事?”
她轻吹一口气,那一堆小纸屑就被吹散了,像雪花一样扑了张景亮一身,然后就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
张景亮低头掸着身上的纸屑,什么也没说,他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不解。他轻声问陈凡凡:“她怎么了?”早上已经被周离呛了一回的陈凡凡,摇摇头:“我不知道啊。”他又向唐微投以问询的目光,指指趴在桌子的周离,唐微明白他的心思,其实从他刚跟周离说话开始唐微就一直对他摇手,他这才看见她的动作,明白过来了,自己又撞枪口上了,对唐微一笑:“懂了,又到特殊的日子对不对?”然后就放心地回过头去了。
陈凡凡低头问周离:“梨子,你是不是那个来了?肚子疼是吧?”
周离只是语气冰冷地说了一句:“不要理我,我很好!”
陈凡凡有点恼,向来心直的她埋怨了一句:“没事干嘛拉着个脸?给脸色给谁看呢?”
周离瞬时直起身来,正面对着她:“那好我笑给你看好不好?这下你信了吧?”她扯出一个僵硬无比的笑容。
陈凡凡知道周离的勉强,也冷静了下来,平静地说道:“梨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你看起来很不开心,这是很明显的呀,为什么又要说自己很好呢?”
周离有点崩溃,手掌搭到陈凡凡手背上,濒临崩溃的边缘,忍住了,问她:“我能跟你说吗?”
陈凡凡说:“你能跟我说任何你想跟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