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生气地质问她:“你干嘛呢你?老是做错动作?心飞哪去了?还有没有完了!能不能好好训练?”
周离没被他吓到,反而冒出一团火气想要发泄,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我生病了,需要休息!”
教官火了,直接伸手覆上她的额头,然后拿开,接着吼:“一点都不烫,生什么病?别想找理由偷懒!”
周离火气也更盛了,也用吼的:“我是说我生病了,我有说我是发烧吗?莫名其妙!咳咳,我咳嗽不行啊?我头晕不行啊?”
看周离一副倔强嚣张的表情,教官心里咬定她肯定没生病分明是在挑衅找茬,接着吼:“别闹了行不行?因为你一人耽误全班同学的时间,你高兴啦?”
此时他说的“全班同学”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俩杠上的好戏呢,才不会觉得被耽误了时间。
周离不吃道德压迫这一套,反击道:“什么叫做我闹?生病了请假还不行啊?现在耽误全班同学时间的好像是教官你吧?你早给我批了假,不就不用浪费时间了吗?”这就是周离,再无理的事也能被她瓣出理来,管他正理歪理,她要是胡搅蛮缠起来恐怕谁也招架不住。
教官肯定是要败下阵来的,但也不能输得那么丢人啊,于是他搬出了终极武器——还没来得及躲开的班主任吴老师。他说:“你要请假跟你们班主任请去!我没权利批你的假!”
他还以为周离会因此熄火,谁想周离会不输气势地补上一句:“没权利你不早说?叽叽歪歪这么久干嘛?真是浪费时间!”
教官被她这一句话噎住了,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反击,周离却头一转结束了与他的对话完全避开了攻击。
她朝班主任喊:“吴老师!我不舒服!我要请半天假!”
性格温和的吴老师刚围观了周离和教官的争锋相对,他本来想上前劝解,但看两人气焰都这么足,他还没想好怎么劝,没料到周离这下直接向他提出要求。他想要是自己再跟教官一样推三阻四地,还挺担心周离会直接将矛头指向自己呢,这小妮子看起来挺难对付的,跟她吵起来自己能赢吗?跟学生吵架多丢脸啊。好像她也没什么大错啊,顶多是想偷懒,万一是真不舒服呢?刚开学就让学生觉得我不近人情可不行。对了?干嘛要花闲心去跟她纠缠啊,人家还要回办公室玩斗地主呢。
在这一系列心里活动之后,吴老师在小红伞下笑了,答道:“好啊!批你半天假!明天补请假条!”
周离转身就走,看都没看教官一眼,余思她们真的很想给她鼓掌。
教官看看潇洒地走进宿舍楼的周离,再看看对自己也和蔼可亲地笑着的吴老师,愣了三秒,然后吹口哨让学生继续训练。
唐微就在想,他黝黑强壮的体魄之下估计藏着一颗受了内伤的心。
天空灰蒙蒙的,外面弥漫着雾气,路上行车都很慢。蒋阿婆又打电话来催了两回,章泽清难免有些焦急,时不时动动雨刷按按喇叭。
终于回到落霞小区,他停了车,一手抱着小寒一手拎着他的小书包,急匆匆地往楼上赶去。吱吱呀呀的电梯停在五楼,他刚走出去就听到了喋喋不休的争吵声,蒋阿婆一口沛南话尤为刺耳,他勉强才能听懂,原先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听了两句就明白了无非是关于电费的一些已经吵了多回的小事,他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眉毛紧皱起来。
蒋阿婆正站在自家门前,一手掐腰,一手胡乱地指指画画,和对门的邻居孙大妈激烈地争吵着,她俩臃肿的上身都往前倾着,距离很近,怒目相瞪,嘴里叽里呱啦噼里啪啦像爆竹一样,互不相让。
蒋阿婆说:“明明就是你家偷接了线!还想赖啊?你们家那口子什么事干不出来!”
孙大妈咬牙切齿地,吼道:“你这老不死的怎么说的话呢?搞毛子你家多交了二十块钱电费,就说是我家耍了花样?你能不能讲讲道理?扯撒子都扯不明白啊?这电表哪有问题你说啊?真有问题,老娘砸两百票子到你这老脸上!”
“你你你这吊撒鬼!不要脸!也不看看,我家就三口人,你这窝里有五口人,怎么就我家电费出得比你家多呢?以为咋噶没脑子的啊?呶,我噶泽清是一中的老师,让他来算算,不丢死你这赖皮的臭脸!”她见章泽清回来了,连忙吆喝他上前来。
章泽清甚是无奈,心有不悦也不好发作,就只能拿出耐心,平和地上前劝解:“妈!孙阿姨!都是邻里邻居的,为了点小事这么上火干嘛?吵成这样别人听着多不好?都歇歇好吧?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孙大妈火气消了些,对他说道:“泽清诶,你也来讲讲道理好不好?你家丈母娘还有么有完啦?动不动就说我家偷你家的电,闹个就没完……”
章泽清将脸移开了点,防止她唾沫星子喷在自己脸上,却又被蒋阿姨一把抓住,她颇为激动地指着电表让他看,嘴里还嚷着:“你瞧瞧你瞧瞧,我门噶电表是不是跳地比他噶快?你看那条线分明是从他噶电表那伸过来的嘛……”
他看看那肮脏破旧的电表箱,阴暗中一闪一闪的两个红点,像看热闹的眼睛,并无异样。他冷静地安抚蒋阿婆:“妈,别吵了,这电表我看没问题啊。上个月家里煤气灶坏了,不是烧了几天电磁炉嘛?电磁炉本来就很耗电,电费多些也是自然。说了几次了,不要老为几度电闹来闹去……”
蒋阿婆一听他没帮自己说话,更火了,立马把矛头戳向了他:“哟?几度电不是钱啊?你是多有钱啊?老的小的指着你养,你多了不起哦……”又是一顿噼里啪啦没由来的指责。
章泽清继续耐心地劝着,说得口干舌燥了,过了好一会,蒋阿婆才消停点,进了屋,啪地摔了门,他还在外面。
孙大妈又向他抱怨蒋阿婆了几句,他想终归是蒋阿婆蛮不讲理找别人麻烦,就好脸色地说道:“孙阿姨,不好意思了,你不要生气,小寒他奶奶就是这样,几年的邻居了,你也知道的……”
孙大妈也不火了,对章泽清还是好脾气的,不过总还是有点气蒋阿婆,说道:“诶,还是年轻人讲道理,泽清诶,真不是阿姨说,你怎么就摊到这么一个丈母娘嘛?这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闹的,你老婆又在外地上班顾不到家,你这又要教书又要带小寒,还要伺候那难搞的丈母娘,真是不容易哟娃勒……”
又说了几句后,孙大妈就进去做饭去了,章泽清要开门进自己家,却发现门锁着,就只好从口袋翻出钥匙来开门。
进去了,小寒已经在房间里写作业了,他看了下,笑笑,柔声问道:“小寒,饿了吗?待会就吃午饭了。”小寒点点头。
他朝厨房走去,问道:“妈,中饭快好了吧?”却发现厨房里没有人,也没有做饭的迹象。
蒋阿婆房间那头传来很暴怒的喊声:“好什么好?菜都没买,吃什么吃?”
他打开茶几的抽屉,他向来是会放一些钱在里面给蒋阿婆用的,这些天里面空的速度非常快,这下一看里面果然又空了,便知道蒋阿婆今天又打了一上午的麻将,手气不好,输完了钱,连菜都没买。他也不能说什么,就只能先去淘米用电饭锅煮着,然后边应道:“那我去买菜啦。”边掏出两百块钱放进抽屉里。
那边却好像火气更大了,絮絮叨叨地怨着:“真是冤孽呀,这过得什么日子?要是我闺女在,我还会连口饭都吃不上吗?真是孽债!有没有良心?我闺女一辈子都被这个该死的毁咯,连人都找不到了,这杀千刀的,讨债的……”
他没有应话,往外走着,这些怨话他早就听惯了,自他从北京来到这个小县城,找到小寒和蒋阿婆,他就开始习惯这一切。他知道自己不是来讨债的,是来还债的,所以再多的埋怨他也认了。当他领了那本红色的证书,当他失去了那个人的消息,当他对蒋阿婆说:“你女儿不在,我是你女婿,赡养你就是我的责任了,以后我会把你当亲妈来照顾的。”然后就到了现在,这样的生活于他似乎是水到渠成理所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