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不是人，我就是一个畜生。我连自己的亲娘都保护不好。我连自己亲娘的生死都不知道。”他狠狠的打着自己的脸。
我也没有继续在责备他。
“这些天你自己在这个家里过得还好吗？”沈山南问。
“以前你们两个在家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现在你们两个都不在这儿，我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这些天，这里的日子和在监狱里的日子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在监狱里还有人说话，在这儿连一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他抽搐着。
“说吧，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的，这是奶奶最后的愿望，我既然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做到。”我看着痛哭流涕的他，说。
“从小，我没有生你，也没有做到一个养父的责任。你当然也没有责任来照顾我，来为我的过错承担些什么。”
我还要继续说话，只是他突然站了起来。
走过来抱住了我，让我大吃一惊。沈山南急忙用手推着他。
“年华，我希望你不要怪我。这些年在监狱里我想了很多。你出去也已经有两年多了吧，在监狱里的这两年，我看透了许多事情。你长得很像你妈妈，所有的事情都怪我。都怪我，平时里游手好闲，不懂得照顾家里，还喜欢赌博什么的，让我们家里过得一贫如洗。你妈妈对我失去了信心，虽说她出轨是她不对，但是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最无辜的就是你。”
虽然事情已经隔了好多年，但是当我再次听到他对我说对不起的时候，心里面还是挺不是滋味。
这是一个来自父亲的道歉吗？还是，我童年里的所有阴影，我没有父爱母爱的过去，还有躺在这里的奶奶的骨灰，这些都是一个对不起可以抹去的吗？我甚至有些觉得我没有奶奶的胸怀那么宽广，奶奶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面对这样一个儿子，居然能够原谅并且包容。
从家里出来，天还是故乡的天，树还是那么绿。但是我的世界观好像变了一样，我突然觉得，世界好像很小，人生好像很短。
爸爸用了将近半生的时间，弄明白这样一个道理。要是早就明白早就悔悟，何至于做成这么多人的这么多年的伤心难过呢？
但是若是没有父亲的疾言厉色和针锋相对，也许我就不会离开这里，也许我就不会遇见他。直到现在我还觉得遇见他是我一生的幸福。
我看了看旁边的沈山南。
“年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吧，”其实我应该可以猜出来他想问什么的，只是我没有说。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我是越来越觉得你和以前的陆年华，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你能够清楚的记得你父亲，记得过去好多好多的事情。我觉得你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沈山南问我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多了些许的期待，不，应该是很多的期待。
“我吗？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
“不告诉你。”
“那就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你只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好，直觉往往是对的。”我调皮的说完了这句话就跑开了。
我不知道要什么告诉他我没有失忆的事情，压根儿就没有失忆的事情，他会不会用手一下子掐死我。
他什么都好，就是那个家庭不好，就是，唉。
也许他的家里也许他的爸爸妈妈现在还正在忙着他和夏漫妮订婚的事情呢。现在，他能够不顾一切的来陪我，其实我完全能够明白他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来的。公司，他不管，他的未婚妻，他不管，他的爸爸妈妈，他也不管。
所以，就没有任何理由来生他的气了。
沈山南追上我。
在大树下，双手抱着我的腰。
“快告诉我，你是不是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你打算原谅我吗？”沈山南一脸期待。
“你看天空，我就告诉你。”
沈山南果然很乖，乖乖的看向天空。
然后，我就认真的吻面前的人。
他的眉眼如画，他的温柔，他对我所有所有的号我全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没有办法不感动，没有办法不向往，没有办法去忘记。
没有办法忘记的时候，那就陷在里面吧。
我们的唇齿相依，紧紧的依靠着彼此，他在努力的回应着我，他由被动变成了主动，他轻易地撬开了我的嘴巴，舌尖滑落，我感到一阵莫名的骚动，心里面一阵骚动。
他好美，他对着我笑的样子好美，他为我担心为我难过的样子好美，他认真的爱着我的样子好美。
他的样子，让我看得胆战心惊，让我看的流连忘返，不知所云。
“你，这样代表着什么呢？”沈山南傻傻的问我，他傻傻呆呆的样子也很美。
“你不是知道答案了吗？难道我没有告诉你吗？相信你的直觉。”我故作深沉。
然后轻轻的跑开，身后，是我永远也甩不掉的尾巴。多么希望身后永远有一个人，多么希望这个人永远也不离开我。我也多么希望，灰姑娘的故事并不只是童话那么简单。我们两个人就这样跑着回到了家乡的小旅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安置奶奶？”
“我不想惊动太多的人。既然在城市里我们已经在那举行过葬礼了。只要把爷爷和奶奶葬在一块儿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我还想让奶奶再陪我一晚上呢。叫奶奶再陪我一晚上，等到明天我再把她还给爷爷，明天我们就请几个比较要好的亲戚朋友，来把奶奶和爷爷合葬就行了。”
我就是这样想的，我相信奶奶也是这样想的。
“你说，你一个大总裁，干嘛非要和我在这儿受苦，看看这儿的房间那么小，哪里像一个总裁住的房间呀？”我故意调戏沈山南。
“说真的，你就要结婚的人，为什么非得在这儿和我耗着啊，”
“结婚？你怎么知道我要结婚啦？难道你一直在偷偷的关注着我？”沈山南把脸伸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完全没有一点总裁的气势，一个劲儿的像个神经病一样，像个跟屁虫一样。
“跟屁虫。”我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什么？”
“没，没什么……”心虚的人说心虚的话，那个表情自然是没话说了。
当我们快要走到小旅馆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大胡子的，喝醉酒的汉子，看着高高胖胖，一身肌肉紧绷，黑黝黝的脸蛋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小妞儿，陪大爷玩玩吧。”汉子毫不含糊一把就用手耷在了我的肩膀上，果真是一个老江湖。
哼，居然敢欺负我，你真的以为我是一个软柿子？我正想一拳回打过去，不料全都从我身后飞了出来，径直打在了汉子的脸上。
汉子果然是汉子，就算是喝醉了酒，反身一躲就躲开了攻击。这让我想起了醉拳。
躲开，你就躲开了。但是汉子在反身躲开的同时，一只手不自觉地打在了我正在抱着的东西上，只听见一声巨响，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动人心魄的，奶奶的骨灰已经被落在地上。
触目惊心的灰白色，坛子没有摔碎，但是开口已经开了，看见这一幕，我似乎看见奶奶躺在地上向我呻吟。
时间，在空气中凝滞了几秒。
我蹲下来，一个人走过，灰从风走，绝望占据我的心头，事情怎么会糟糕成这个地步。
一声哀嚎，汉子仰头倒下，我顺着向上看去，是沈山南。是他打的。
“你，你最好赶快道歉，要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沈山南蹲下，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没事的。我帮你，我帮你把奶奶重新拾起来。”
“可以吗？还可以重新拾起来吗？”
“那是当然，你要相信，奶奶总会和你在一起的，所以，她不会离开你的，看看你面前的这些，一定是奶奶的灵魂所在。”
“好。”我擦了擦眼泪。
把手伸向那一片灰白色。轻轻的，像灵魂一样轻，又重重的，像生命一样重。
汉子似乎知道自己做了好挫好挫的事情，好像有些惊慌失措，蹲下身来，想要帮助我们去拾起那些骨灰。
被我一把打走，打在了他的手上。他皱了一下眉头，闪电般躲开，没有承受我的第二巴掌。
“你走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仇人。”
“我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也不知道里面……”汉子似乎已经酒醒。
“你不是故意的，可是奶奶有错吗？这样，难道不算是挫骨扬灰吗？奶奶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她又有什么错呢。”
我站起来，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心里'止不住的哀伤，就觉得面前的人就是一个凶手，是不可原谅的凶手，就算是已死之人，他都能下的了手。
我愿不住心里的浮躁，还有，满满的仇视，不由自主的冲上去，冲向那个汉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