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的充满希望的早晨,单慧慧照料好母子俩的早餐,坐到电脑前,打开了若干求职网站。
如果她出去工作,太后就没有机会整天把她当贴身丫鬟,更重要她也能抬得起头,证明她可以养活自己。
这对过去的单慧慧,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如今重新开始,也不困难,只是需要重新制作一份华丽的简历。她这一天算是充满挑战和激情,面对严苛要求的挑战和高薪厚职的激情。
一共发出四份简历,都是小型公司的文案类,她需要简单一点的开始,重拾自信。
全身充满正能量,她要穿着高跟鞋和小西服昂首向前……
单慧慧的女强人之梦在小白晚上发现她浏览记录后被踩到稀烂。
单慧慧料到小白不会赞成,却没想到他的反对那么激烈。
她预料中的台词是,难道我养不活你?
料想不到的表情是那种不可思议又陌生防备。
单慧慧耐着性子解释她出去工作的种种好处,从身心健康到情侣关系,从自我价值到未来婆媳和谐,但显然,小白没有听进半句。
他依然是表示匪夷所思,多了点冷淡:“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
慧慧放弃解释,一屁股坐床上,没半点办法。
单慧慧了解她的男人,小白的孩子气和任性,来自不愁衣食的家境和优越感,而敏感与防备,是他深层的不安全感和自我保护,也许是因为父母关系冷淡带来的童年记忆。所以在争执时,小白会缩回自己的壳里,用冷硬的态度表示,他无所谓,他不在乎。
甚至他迟迟没有提出结婚,也应该是幼年家庭不和的原因。越争吵,他只会越退缩。这使慧慧不敢逼他或为此争执。
尽管慧慧确定他爱她,但每每小白如此,她都觉得挫败和怀疑,她到底是不是那么不可或缺。
关于慧慧求职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小白拒绝再听任何言语。沉默各自安睡。
委屈在单慧慧心里翻了很久,但她也深深明白,小白只是想确定她在他的照顾下一无所缺,希望她有了他就完全满足。慧慧看着小白起伏的后背,而呼吸声并不浓重,应该未熟睡。从背后静静抱住他,两个人的贴合,安全而完整。小白轻轻拍了拍慧慧环绕到他腰前的手背,慧慧抱得更紧了些。
清早,小白对镜整理衣服,一边说:“你不是一直想开个咖啡店么?等我安排好资金,你去弄。”
单慧慧光着脚跳了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实际上,这个开店的计划成了单慧慧白天在外面逛荡的借口。她的路线从漫和雕刻时光这类大众咖啡馆到五道营胡同的几家猫咪咖啡馆,从若干酒店的大堂吧、烘焙房到行政酒廊,也少不了甜品糖水甚至街边奶茶。
甜食让她心情愉快,更重要的是不用呆在家活在太后的阴影下。
只是小白晚上回得更晚,看来总是很疲累,身上常带着酒气,一反常态。
单慧慧是很少过问小白公事的,因为不懂。小白总是说,没事,她也只能给他炖汤烹茶擦身,叮嘱他小心身体。
太后见小白醉醺醺回来被慧慧扶进房间,总是倚门看着,眼里深深的,单慧慧看不懂。有时候她想,太后是不是想到年轻时看到丈夫喝酒回来的样子。心就一凛,不敢想下去。
和太后同一屋檐下的提心吊胆之外,还是有令单慧慧开心的事儿的,比如,芥末一个短信来,让她去首都机场接机。
算算已经四五年没见,慧慧本以为自己结婚芥末会来当伴娘,喜宴取消就泡汤了。为这事,芥末在电话里骂了慧慧两个小时,说她没半点出息,上杆子嫁人,一辈子被欺压定了。
更让慧慧惊喜的是,芥末带回了咖喱。
咖喱在广州见过,没什么变化。芥末则多了许多女人味,英气的眉宇少了呛人味儿,沉稳了。单慧慧回看她自己,还是那样,不长脑子。
芥末指挥,酒店放下行李,直接杀到西单,算是悼念她们逝去的青春,那些年她们逛过的街。
终于闲下,叨叨正事儿。
芥末开章明义,她要杀回帝都。原因很简单,爹娘适应不了魔都。芥末是东北姑娘,是老来独生女,所以现在父母已经到了必须有子女在侧的年纪。去年芥末接老两口到魔都过年,老人一来实在受不了南方湿冷,二来没法和周围说吴语的老人沟通,没呆几天就闹着回老家去了。
芥末是万万不肯回老家的,折中,到帝都发展,一来,前途可期,二来老人住得下,好歹有暖气,语言也啥障碍。
因为太后在,不能接待她们回家暂住,单慧慧已经感到很不好意思。想起小白公司的CHO和他关系不错,也就一口答应帮忙问问求职的事。
咖喱则淡淡听着,不怎么说话。
单慧慧看她似有心事,不禁追问:“在广州不是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出来?”
咖喱说她本来就没打算在广州常住,毕竟在爸妈眼皮子底下,喘不过气来。
单慧慧不以为然“如果我出去就不再去一线城市了,成本高,压力大。二线城市也不错,发展好啊,没那么累。”
咖喱苦笑,摇了摇头:“当年我印度回来已经成了家里的笑话,赌气去马来,也没赚到什么钱。如果回来不能在一线城市混,我爸妈也没法对亲戚交代。”
三人都沉默,各有各辛苦。芥末和咖喱叹着气,齐齐看着单慧慧:“还是你好,霸着土豪,当少奶奶。”
单慧慧哼了声:“别扯了,我们之间没啥好虚的,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我宁愿跟你们一样,有本事有事业,去哪儿都行。”
咖喱说打算开家东南亚茶餐厅,慧慧笑问:“卖咖喱么?”
咖喱瞪眼:“谁说我只会咖喱?”
芥末跟慧慧挤眼睛:“别忘了那阿三是留洋的,国际化三哥。”
咖喱表情认真:“嗯,这倒是,当时我为了他,什么西点都做过。”
慧慧附和:“嗯嗯,而且现在你做拉茶和喳喳肯定好,我爱甜品。”
芥末也认真起来:“其实娘惹菜也还是蛮有吸引力的。”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小娘惹……
三人各种畅想,越说越是兴奋。慧慧也说起自己想开咖啡店的事,基本就拍板在三人出资,咖喱负责店面餐饮,慧慧负责宣传策划,芥末下班会来兼职。未必要很快赚钱,但三个人可以一起做喜欢做的事,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一份事业。
她们想象着三人的店,大片大片明丽的黄,孔雀蓝点缀着艳桃红,墙上的手绘地图和各地明信片,一个承载旅行梦想的地方,一个都市里的南亚海岛……
三个酷爱做梦的女人想着许多诱人的细节,要有最好喝的白咖啡和拉茶,松饼要超过漫咖啡;cupcake可以学Feliz,但以旅行为主题;沙爹和喳喳当然是特色;要做会员制,会员间做活动,谁出去旅行都要给大家寄明信片;要有交流互动,做交换度假的网站……
单慧慧觉得自己心里对个人梦想的激情像突然爆炸的汽油桶,无法遏制,无法停歇。甚至忘了,她是谁的女人。
那晚,她们又去了北街,一家换过一家,笑着闹着像女孩子。
回家的时候,单慧慧晃悠悠,傻呵呵还在乐,是太后开的门,脸色极难看。慧慧拍了拍她的肩膀:“年纪大了要早点睡。”就晃荡进房间去。
太后在背后掩着鼻,把眉头皱成一团。
单慧慧把自己扔到床上,觉得触感不对,伸手去摸,背后硬梆梆,才发现小白和衣躺在那。
小白挡了挡鼻子,表示慧慧的气味很臭。慧慧掰开他的手,一口酒气冲着他傻乐:“你遮什么,我臭么?就要臭死你。”
小白看和个醉鬼没法沟通,干脆把单慧慧拽着,扒拉了她的衣服,直接扛她到浴室,扔浴缸里,再帮她放水。
凉水冲到单慧慧的脚丫,冻得她一激灵,倒是醒了五分。眼睛里还有点模糊,看到小白放好水,站那儿盯了她半天,深叹了口气,说:“别睡着了,有事叫我。”就转身出去了。
泡了会儿,单慧慧爬出来吐了会儿,是彻底醒了。
自己吐得稀里哗啦,小白都没有进来看过一眼,单慧慧心里有些不爽。为什么他喝醉回家,她都得衣不解带伺候周全,而轮到她喝多,他只有一脸嫌弃。
正愤愤,看到镜子里自己脸色惨白,头发蓬乱,眼肿嘴歪的样子,一阵后怕:这模样,小白还让自己进房间已经算大慈悲了。算了,扯平。
整理了一下仪容,单慧慧裹着大浴巾出去,装乖地躺到小白身边,帮他解开衬衫扣子,想来个亲密接触弥补一下。
小白抓住了她的手,握了下,坐起身,背着她。慧慧想从背后抱他,他又站起了身,往浴室走去。
剩余的酒气,过去那段时间的不安和疑心,让单慧慧心里闷闷的不爽。小白的手机短信声响了,慧慧迟疑了下,还是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