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还是不知不觉回到金夕身边。
“你,”贞儿见金夕始终不言不语,怎么瞧看也不想好色之徒,试探着问道,“你究竟有没有对我?”
她恐惧着颜色等待回答。
金夕没有睁眼,身边已经飘散起那种熟悉的香息,淡淡答道:“有!”
贞儿听见这种耸人听闻的话语,顿时脸色煞白,没想到一代女皇竟然落到一个趁人之危的男子手中,似是想到刚刚沐浴结束,下意识地向外侧躲避身子,可是臀部却没有挪动地方。
低声抽泣。
金夕见她仍无好转,不敢过多刺激,只好任凭这一日过去。
奔波劳累加之恐怖心慌,贞儿逐渐睡意朦胧,迷迷糊糊中却是靠近金夕的身子,缓缓地向他肩头上倒去。
金夕没有躲开,慢慢将她的头部放到自己双腿上,轻揽她的肩膀,任她安睡,想着办法如何才能令她恢复所有的记忆。
她睡得香甜,甚至发出甜笑的呓语。
许久,贞儿从睡梦中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睡在金夕的怀里,忙不迭蹿起来,瞧瞧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是完好如初,不禁沉声问道:
“我为什么睡在那里?”
她指着金夕的双腿。
金夕还是缓缓摇头,“不知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你把我从牢狱中救出的吗?”
金夕眉色一沉,他没有救出贞儿,抱出的只是尸体,遂答:“我是金夕。”
“我知道你叫金夕,金……夕?”贞儿又重复一遍,仿佛从她的嘴里曾经无数遍念过这个名字,不觉又问,“我们以前认识吗?”
“不知道!”
金夕无法回答。
贞儿躲开金夕,独自一人逃到花丛中,蹲下身子,嘴中不断嘟哝着金夕的名字,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又在地面上胡乱地书写金夕二字,半晌,又突然发现那些字好是凌乱,便抹去痕迹,细致端正地书下“金夕”两个大字。
竟笑了。
她不由得惊讶,“为什么会笑?”
想着,马上站起身子,气冲冲来到金夕身边,高声压抑着内心不安:“你可有妻室?”
金夕一愣,想到了姬慕菲,想到了冰婉儿,也想到了眼前的贞儿,正色答道:
“有!”
贞儿更是气恼,大声嚷道:“你既有夫人,为何对我做出,做出如此可憎之举?”
金夕发现她仍是毫无记忆,反问一语:“你可有夫君?”
“没……”贞儿刚要回答没有,若是没有,自然可以成为眼前男子的妻室,刚要改口忽然又想到什么,“不可能!”无疑,他忆起在牢房中崔义玄问及家室,她回答家夫早亡,“早亡?”
金夕看着贞儿的表情,来到她身边,以提示口吻问道:“想起了什么?”
贞儿来不及看金夕,喃喃回答:“我的郎君早亡,可是,我哪来的夫君?”
金夕心底酸涩,从崔义玄的口中早已了解这一切。
那一定是她在苦念之时以为自己身死太乙山,即使在无人知晓的情形下,她依旧坚称着夫君,不惜落就孤孀之身,哪怕到了称帝之后,依然称呼家夫早亡,不禁低声说道:
“对不住!”
贞儿却是反应剧烈,突然愤恨地盯向金夕:“难道,是你杀了我的相公吗?”
金夕彻底失败,索性转身打坐去了,他最不擅长这种事情。
贞儿却不自觉地抬手,似要拉住金夕,可又惊讶地盯着自己手臂,茫然地垂下。她似乎意思到什么,痴痴立在那里盯着金夕的后背,歪着头痛苦地思索着,最后不得不抱着头蹲下身子。
很明显,毫无收获。
又是黯淡地度过一日。
第三天,金夕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贞儿如果恢复不得记忆是什么后果,可是从温媱的口气中听的出来,定是迎来可怕的结局,眼见最后的时限已到,他唤来贞儿,强制她坐在身边不准移动,开口说道:
“昔年,有一位女子名叫温媱,他需要男子的拥抱才能活下去;就在几年前,却有一个男子,需要女子的拥抱才能活下去。”
贞儿抬头,盯着金夕,似乎没想到寡言的男子还能道出传说。
金夕又道:“可是当初谁也不晓得,往世的男女正是今生这一对人。”
贞儿有些好奇,“你见过?”
金夕指向太乙山,“他们一同出现在这里,最后走在一起,可是阴差阳错最后别离,男子苦苦寻找,女子却以为男子已死,最后竟然成为一代女皇。”
“什么!”贞儿呼地立起来,“难道那女子是我吗?不可能,不可能!”
她毫无记忆,当然不相信这一切。
时间一刻刻过去,金夕感到无比恐惧,第一次身负重创,温媱割血之后消失,第二次狱中救赎迟至一步,贞儿举剑自尽,如果这次还不能救赎贞儿,眼看她风化而去,永远都不会心安。
“贞儿,我就是你口中的郎君!”他吼道。
哪知,贞儿吓得转身就要逃跑。
金夕一把将她按在青石上,猛地探出凿齿神剑,就像当年温媱一样,“嗤”一声割在自己的手腕上,滴滴鲜血飘落下来。
他丝毫感觉不到皮肤疼痛,可是内心却痛苦难忍。
“啊,你要干什么?”贞儿口中惊愣地呼着,可是身子却是猛地扑过去拿住金夕的手腕,本能地去按压住,好像再次忘记一切似的,低下嘴唇向伤口俯去,刚刚汲取一口,她再次惊叫起来,“啊?”
她的眼前,终于浮现出温媱割腕的场景。
随着,一幕幕场景再现,游玩感业寺外,误把金夕当做刺客将他击倒,几番救赎之后来到太乙山,惊险重重破关而出,金夕离不开她的拥抱,最后时间里两人拥卧秘境终殿,醒来之后却是睦州旧居,之后便因为思恋挣扎在死亡的边缘。
记忆重归!
“金夕,金夕!”贞儿疯子一样钻到金夕的怀中,再也没有昔日女皇帝的风范,“哇”一声大哭起来。
哭得太乙山谷黯淡。
一哭,就是大半时辰。
金夕终于粗粗吁出一口气,紧紧抱着贞儿,一直等到她哭完方才艰难支撑着问道:“贞儿,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永远和你在一起!”贞儿直接答道。
金夕咬住牙关,知道她的寿命已尽,因为太乙山的赏赐方能多出三天,只剩下最后一日,压低声音再问:“别的愿望呢?”
“妹妹!”贞儿答道。
不过她没有说希望武媚如何。
金夕默默点头,也许在她的世界中只有这两个人。
他不敢再多说话,因为每一份甜蜜随着她的消失都会化作无比的痛苦,就那么拥抱着,许久许久。
贞儿高兴起来,当然也就不本分起来,趁着金夕不备再一次贡献出香唇,而且不容金夕闪避。
太乙山谷,红裳飘落。
次日,金夕怀里拥抱着贞儿,一刻也不撒手。
“金夕,”贞儿倒是开始调笑起来,“以后的时日多着呢,为何总是这么抱着?”
金夕脸色煞白,没有回答。
忽然,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陈硕贞,你的时日到了;金夕,放开手吧!”
“谁!”贞儿吓一跳。
金夕没有去看,知道瞧也瞧不见,那是翠花仙子的声音,嘶哑着嗓音说道:“贞儿去哪里?”
翠花仙子传声而来,“陈硕贞命数在此,但末终之时以身救赎无数凡生,最后以死更延天下之安,自是归往天界。”
贞儿这才听得明白,大声喊道:“我不,哪也不去,就在金夕身边!”
不用金夕松手,也不用他挽留,他怀中的贞儿渐渐消失。
“贞儿!”金夕瞬间闭上眼睛,不敢再动,也不敢再出声。
“金夕……”天边传来贞儿的哀呼。
又是一声惊呼,“贞儿!”
那道声音,却是来自翠花仙子,也许是感念金夕昔年的恩情,稍有松懈之下发生了什么不测,她的声音中充满惊慌。
金夕猛地起身,瞪着白茫茫远空喝问:“发生了什么事?!”
翠花仙子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金夕知道她即刻就会离去,再次高吼:“仙子,你可知道我如何才能返回真界?”
翠花开始离去,淡淡声音飘来:“真界之事我不知,但你在凡界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太乙山内有仙丹,可以制人体魄,只可施用一次,好自为之。还有,谢谢你……”
无论言中有遗憾,不安,恩谢,还有对金夕的愧疚,总之渐渐消失。
任务没有结束?
金夕暗思不解,他的任务只有御龙,凡界何来御龙任务,难道就像当初自己想的驾驭凡界之人也属于御龙么?
可是他不想,再者根本无法踏入皇宫。
那丹药,并非回归之用,再也无心理会,不用去制人,天下也难有对手。
那,贞儿呢?
分明听见翠花仙子的惊诧之声,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理不清思绪,再也不想走出太乙山谷,索性打坐在那里,仿佛风化一般。
忙碌的地府内,一众人焦头烂额。
阎王累得几度打盹,都是被身旁的黑无常小声呼唤过来。
“你!”
阎王爷甚是不满,侧脸瞪着黑将军。
黑无常诡秘一笑道:“爷,怪我,怪我;若是误了众人的投胎时辰,别打我屁股就是。”
阎王一听,使劲撑撑眼皮,立即精神起来,黑无常便在他身后轻轻捶背。
“来者何人?”
阎王爷仍是懒得抬头,习惯地问向台下的白将军。
前面,落定陈硕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