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恙?”金夕见冰婉儿归来,关切问道。
“无妨,”冰婉儿笑答,“刘秀已入长安,开始求学,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成就霸业……”
金夕远眺济阳山,想起龙事万千,禁不住起手探向冰婉儿。
“咳!”程杰干咳一声,打断金夕的神往。
十年过去,在金夕的威逼利诱之下,程杰早已向金夕袒露心声,在无极谷最后的十余年之中,他与宁甜甜假借日日比试,早已心灵相通,双双委身。
至死不变!
金夕心中稍许安然,否则放过宁甜甜始终是他的心结。
几人依旧流连在桃园之内,几乎忘记世间还有四界……
──凡界,长安城。
人声嘈杂,不过各个如同面临瘟疫,毫无喜色。
西城门之内不远,一群人围挤在一起,观看着里面的变故,外面偶有官府之兵经过,似已司空见惯,无暇理会。
刘秀在叔父的帮助下,离开蔡阳直奔长安求学,刚刚入城便发现一群人正在追打一个少年,各个武艺高强,少年只有十二三岁,哪能跑得过他们。
哪知,这些人皆是长安的恶霸,将刘秀视为帮手,立即将其打到在地。
“死了?”一个彪形大汉见刘秀没了气脉,“这么不抗打,还逞什么能?”
“住手!”地上仰卧的少年也已受伤,立即扑向素不相识的刘秀,用身体护住,抬头怒视众人,“你们白日行凶,仗势欺人,哪里还有天理?”
大汉仰天一笑,“哈哈哈,天理?”他挥动几下粗壮的胳膊,用另一手指向拳头,“如今兵荒马乱,哪有天理,这就是天理,你屡屡去官府告发,今日就叫你尝尝天理,杀了他!”
人群立即散开。
“又死一个!”有人淡然说道。
呼一声,刘秀突然醒来,一把将身边少年推开,硬生生抬起胳臂阻住飞泻而下的木棍,“咔嚓”身响,木棍断为两截。
“装死?!”大汉吓一跳,猛地抽出腰间宝剑。
此时的刘秀看那把剑与刚才的木棍已经没什么两样,他赫然起身,未等旁边人反应过来,“哎呦!”“啊……”连续痛叫,两人弯腰扑跪下去。
那个少年惊愣不止,方才明明见刘秀一巴掌就被大汉的手下打到在地。
唰!
大汉手中的长剑亮动白光,径直刺向刘秀的胸膛。
嘭!
剑飞,人落。
落在地上的当然是大汉,又是接连不断的嘭嘭声响,刘秀拳闪腿飞,一干贼众应声倒地,随着拉起少年,转身离开。
乱世无规章。
人们见大汉被打倒,积压无数日夜的愤怒终于爆发,一群人抄起家伙再度奔涌上来,噼噼啪啪硬生生将恶汉打死,自发地成就律令,将杀害多人的恶霸就地正法。
旁边又过一队府兵,发现有人当街而死也是漠然无顾,似乎在忙于战事。
“你叫什么,几岁?”刘秀问。
“邓禹,十二岁,大哥哥你呢?”
“刘秀!”
九年后,邓禹跟随刘秀起兵,战功卓著,无人能敌,在刘秀手下二十八云台大将之中名列首席。
刘秀乃刘邦后裔,进入长安不久被新朝兵马注意,立即展开对刘秀的围捕。一日,刘秀行踪败露,官兵数十人尾随追杀。
山谷内战骑烈烈,尘土飞扬,刘秀胯下则是民用之驹,焉能逃脱府兵坐骑,眼看就要被追及,前面又被一块巨大的立岩阻挡。
刘秀七魂顿飞!
毫无疑问,飞向济阳山巅……
“那就是刘秀!”冰婉儿玉指微弯,探向山间。
三界济阳山峰,也是风荡习习,吹动冰婉儿缕缕长发和金夕黑色缎袍,两人几近相依。
金夕收起感仙镜,“呼!”探出凿齿神剑,怒目观视,山崖下不远处刘秀破败停留,后方数十黑影奔袭而近。
裂!
神剑扬空而划,一道行气倾泄奔去,十成的五行草心之息过龙山,越凡界,直抵刘秀身后。
天空“咔”一声裂响,一道白光刺地而生,官兵眼前顿起土崩,长长的裂痕绽放开来,尘土飘扬,乱石穿空,迷人耳目。
刘秀身前的岩石应声断碎,正通往一条小径,他连忙打马飞奔,逃离远去。
官兵等到尘埃落定,再看去早已没了刘秀人影,纷纷抬头看天:“好大的雷!”
随着雷声,刘秀起兵,新朝灭亡,刘秀的族兄刘玄称帝,建号更始,随后入主长安,不久赐封刘秀为武信候,天下纷争又起。
三界济阳山,金夕与冰婉儿伴着月色畅游山巅,六月的夜晚格外清爽,长树俏人,纷纷留下倒影。
好不容易摆脱寸步不离的程杰,金夕侧目察看,冰婉儿的脸庞在月下更加白皙纯净,楚楚动人,一种克制周围凉爽的热意荡漾出来,嘴唇刚启,感仙镜又鸣。
随着,山巅出现一位女子!
不急不躁,不惧不悲,俨然是梦境!
金夕一愣,三十年前藏龙于此,其时樊娴都出现,生刘秀,为何又现年轻女子,仔细瞧过去,更是惊凛,此女二十岁左右,面色俊美,竟与冰婉儿与几分相似;身上锦缎贴身,直愣愣透着些许柔嫩肌肤,这才意识到此乃女子梦境,自是只穿睡衫。
他连忙转身,寻一块青石入座,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冰婉儿为上。
“仙子?”姑娘小心翼翼,异常谨慎。
冰婉儿微笑未答,稍后确定这是姑娘的梦境,“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芳龄几何?”
“小女阴丽华,一十九岁,仙子?”阴丽华又问。
“阴姑娘,你面中喜中带忧,可是有不解的心结?”冰婉儿问道。
阴丽华终于放弃是否仙子的追问,似乎很满意这种处境,竟然当着冰婉儿的面飘身旋转,弄舞一遭,尔后又轻叹出声:“我欲嫁人,可族中父老一片反对之声……”
冰婉儿一怔,“不知所嫁何人?”
“其名刘秀,年二十九,乃更始帝下武信候,族人称小小武信候配不上新野阴家……”
冰婉儿微微启唇,满脸惊诧,现出焦急神色,很显热阴丽华乃是新野一带大族闺秀,甚至权势了得,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明刘秀将是天下之主,富贵与权势不值一提。
“咳!”金夕背对二人,轻声一咳,提示情急失策的冰婉儿。
冰婉儿立刻恍然大悟!
无缘龙主,何现龙山?
“咦?”阴丽华口中惊异,侧脸瞄向金夕的背部,“竟能发声?”
大凡梦境,无论千百人,无非是一道幻像,如此清晰对话,那边又轻咳出声,看来阴丽华也从未做过如此身临其境的梦。
她蹑手蹑脚向金夕走两步,忽然发现冰婉儿直勾勾盯着,羞涩脸庞又退回原位。
“不知你意下如何?”冰婉儿释然问道。
阴丽华淡淡一笑,“我当然……”忽又觉得口气过重,怕是惊醒如此美妙梦境,低下声音柔柔说道,“我自是喜欢得很,刘秀勤勉简朴,孝义通天,曾经言道,仕官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此生足矣!”
“执金吾?”冰婉儿紧忙抿嘴憋住笑声,执金吾只是保卫京城的中尉之职,定是想起她的“侄儿”刘秀乃是帝王之位,又故作劝慰,“人生得此厚重之夫,焉能听从旁人之语?”
“是了!”阴丽华的脸上愁意顿消,指指旁边那位,“是不是你的厚重之夫?”
金夕侧起耳朵。
冰婉儿脸色羞红,低声道:“阴姑娘,所有言语本是你内心自发,好自醒来吧……”她故意将声音微微提高。
金夕脸色一沉。
阴丽华悠然消失无影。
次日,阴丽华下嫁刘秀。
新婚三个月后,兵事再起,似乎此时的幽州之地因为金夕清剿战魂之后的祥气荡漾至凡间,也许是冀州鼎与济阳山相连成气,天下流传着“帝之候,在幽州”的谚语,刘玄决意派人清剿幽州观望之兵。在诸多人的提携下,刘秀起兵伐向幽州,随后在邓禹等人的帮助下,破乱兵,壮声势,立足幽州,提兵百万,开始抗衡杀害亲兄长的刘玄,两年后的六月在幽州鄗南千秋亭称帝,建元建武,称后汉。
刘秀在幽州成就霸业,是年冬驱兵洛阳,将悲痛欲绝的阴丽华接回皇宫……
二十年过去,金夕也从柔居探来消息,刘秀已经称帝,不可能再出现在济阳山,真界对战符的传言也已淡化,决意离开龙山赶往四界,不想当夜被阴丽华再次召唤至山巅。
十月已有凉风,身着华贵缎袍的阴丽华显然睡在皇宫,突然发现冰婉儿,旁边仍在背对着一位男子,显得煞是委屈,像是见到亲人一般,“真的……真的还能见到你们?”
“阴姑娘,你面中仍是喜中带忧,发生什么事情吗?”冰婉儿微声寒暄。
“两年过去,我以为夫君已亡,没想到他成就了皇帝;可是,他又娶一女,而且有了孩儿,我……”阴丽华于入宫当晚辗转反侧,情急而梦。
金夕突然想起薄儿的性情,虽然他始终不知道薄儿即后来汉文帝立尊的皇太后,汉景帝奉尊的太皇太后,直至后来刘秀追尊为高皇后,还是不动声色出声:
“为皇之室,自当寡雅,为女之道,自当淡泊。”
“咦!”阴丽华再次惊异地看向那道背影,只当做是神仙之语或者自心之醒。
冰婉儿也是深切地看一眼金夕,上前轻轻揽过阴丽华,意味深长说道:
“身为女儿之身,果真遇见心仪男子,纵使他有万千分身,无数情丝,哪怕其中有一份真真正正归于我们,就应该心满意足……”
金夕惊愕!
阴丽华一怔,稍许释然,含笑离开。
金夕猛地把持过冰婉儿,狠狠吻于冬夜的济阳山巅!
阴丽华初封贵人,刘秀多次欲立皇后被拒绝,后立第二夫人为皇后,其子为太子;多年后,皇后因骄奢被废,太子也被罢黜,阴丽华终于入主后汉后宫成为皇后,后与刘秀同年崩逝合葬一处,谥号光烈皇后;其子刘庄继承皇位,这也是阴丽华能够梦入龙山之由;刘庄承母之泽,崇尚德行,天下清明,成为一代英皇。
金夕对幽州唏嘘不已,立即与程杰一起秘密赶往泗河,偷偷将其余八鼎吸入三界,无法迁出水面搬移,只好引至一处,等待再由四界迁移九鼎。
几人回到卧龙谷,决意赶往四界。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刘冷拒绝前往,金夕几番追问也不得实情,不知是厌倦了征讨还是二十载的安逸未曾享尽,只是声称单独留在三界一段时日,随后便跟去,金夕不肯,一直在三界陪他等到次年末夏,刘冷见金夕执拗不解,干脆于夜晚离开卧龙谷不知去向。
无奈之下,金夕逼迫冰婉儿与程杰立即赶往四重真界,先行投奔谅禅派修行,自己一个人寻找刘冷。
四人再次分离三地!
苦苦寻找数月,仍是毫无结果,金夕只好返回传界城,回到母亲身边逗留两日,随后在柔夫人万般叮咛和仇丁媚凄凄相送之下独步传界阵。
九界1608年冬,金夕迈入四重真界。
四界之内风云涌动,所有人都是谨小慎微,稍有不慎就会引来祸端。
金夕却是千不想万不想,刚刚一脚踏入其内,惊呆原地:
谅天音竟然立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