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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天赐神聪

天门在贵县时,排过一盘,断出朱九涛应该走西北方位。

霓儿陷在韶州,也在西北方位上,天门计划到韶州后,先救出霓儿,然后再重新卜卦,捕捉朱九涛的讯息。

不料事出突然,他在韶州大病一场,又因与高风周旋,没有机会起卦,最终误了天时,那朱九涛一路东行,已由西北移到东北,奔广州一带去了。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和朱九涛擦肩而过。

慧止就是朱九涛了?不错,正是他。

朱九涛本居郴州,后来在广西遇到洪秀全和冯云山等人,交往过一段时间后,以“道不同不相为谋”作借口,离开广西回到了家乡。

其实,他离开洪、冯等人的主要原因,不全是道不同,而是有更大的野心。因为“天地会”派人秘密与他接触,请他去做“大总理”。

“天地会”由来已久,满清入关后没多长时间便创立了,这个组织公开“反清复明”,因而屡遭清廷镇压。到了嘉庆年间,“天地会”元气大伤,仅存不多的一些“忠明”死士,薪火相传,伺机东山再起。

“拜上帝会”崛起后,“天地会”认为时机成熟,便死灰复燃,趁两广混乱之机,大力发展会众,两三年的功夫,一跃成为仅次于“拜上帝会”的大帮派。

“天地会”的“白扇”是一位女子,叫苏三娘。

苏三娘原是广东人,自幼习文习武,称得上文武双全。她的丈夫苏三,是跑马帮的商人,道光十九年,苏三途经广西,遭人暗算丧命。

苏三娘在广东家中闻讯后,誓要为夫报仇,伙同了几个师兄弟,跑到广西,哪知那仇家势力颇大,她不敢轻易动手,后经人引见,到“天地会”求助。

“天地会”的堂主见她会些武艺,十分欣赏她,便以请她入伙作交换,派了一队弟兄给她。

苏三娘有勇有谋,带人大战仇家,报了杀夫之仇,也因此一战成名,在“天地会”中立稳脚跟,几年后,便升到“白扇”的位置。

“白扇”是“天地会”内部的暗语,指的是位次排在第三的首领,苏三娘虽然位居帮会三把手,却兼着军师的职责,因此她在会中的威望极高。

随着“天地会”像滚雪球一样,队伍越来越壮大,苏三娘向堂主提议,“天地会”的宗旨是“反清复明”,可是时过境迁,满清已建政二百多年,“大明”在哪儿?既然打出旗号“复明”,必须请一位明皇后裔出来,才算名正言顺。

苏三娘不到三十岁,相貌虽不算多么出众,却独有成熟韵味。她闲下来时,和寻常女子一样,娴静柔顺,或做女红,或持书自读,看着就惹人怜爱。若她兴致起时,换上短衣长裤,一剑在手舞将起来,行云流水,身姿矫健,令人倾慕。

她自从丈夫去世后,一直寡居,堂主对她半怜半爱,有心收入房中,只是知道她洁身自爱,不敢造次。

有着这份爱慕在心,堂主对苏三娘向来言听计从。苏三娘说要请明皇后裔,堂主立即应允,并请她去经办。

苏三娘便找到朱九涛,游说他出山,加入“天地会”,给他挂名“大总理”,就是总舵主的意思。

朱九涛当然知道“天地会”让他当总舵主的意图,他很有自知之明,坚辞不干,做一个毫无实权的傀儡,还不如和洪秀全一起从头干起呢。

苏三娘口才极好,说出话来娓娓动听,她说:“朱先生,‘天地会’从成立那天起,就只干一件事,反清复明。二百年来,几代人,洒热血抛头颅,为的什么?不全是为你们朱家江山吗?既然打了‘复明’的大旗,若真有一天赶跑了满清,还能临行易帜,换旁姓坐这江山?到时天下人也不赞成啊!你不要管现在有没有实权,只要你做了这个‘大总理’,今后自有人拥护你。”

朱九涛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苏三娘的话有道理,先把位子占了,慢慢再去经营,到最后,能坐收渔利更好,如果“天地会”的人反对,也没什么损失。

就这样,朱九涛加入了“天地会”。

朱九涛担着一个“大总理”的名,会中大小事务并不用他过问,他闲着无事可做,便动了拉起一支自己的近卫军的念头。

可是广西境内的“有志之士”,全被“拜上帝会”和“天地会”网罗干净,他只能向周边地区发展。

于是,朱九涛以老家郴州为据点,向内地扩展,跑到湖南中部寻找机会。

朱九涛活动了一段时间,并不顺利。湖南人走仕途的多,从京里到各省,遍布湖南籍的官员,也因此将风气带给湖南各地,人人都忙着勤学苦读,以期求个功名,封妻荫子,少有人被朱九涛的反动学说蛊惑。

朱九涛在长沙一带屡受挫折,甚至有几次被人举报到官府,险些坐了大狱。为避祸,他通过朋友疏通,跑去湘潭的海会寺,剃去头发,出家做了僧人。

数月后,风声渐过,苏三娘差人寻他回总舵,说是“拜上帝会”那边有异动,大概要举事,请他去做使者,串连两帮合作事宜。

朱九涛便离开海会寺,准备回广西,到了韶州,发现苗头不对,广东各地到处在清剿乱匪,各关口盘查甚严,还有传言说朝廷派了一个亲王,坐镇两广,准备对“拜上帝会”进行镇压。

风口浪尖上,朱九涛可不愿去广西冒险,便改变主意,决定去广州探听消息。

朱九涛在海会寺出家时,结识了一位印度来的喇嘛,那喇嘛的医术高深莫测,对普通病症,从不出手,专治疑难杂症,常用一些古怪的方法为人治病,且无不应验。

朱九涛想,做僧人不易结交江湖中人,做医士就方便的多了,可以借救死扶伤之名,传播他的反动主张,哪怕将来造反失败,也好行医以度残生。

朱九涛就随那印度喇嘛学了几个月的医术,不想到了韶州,竟然用上了。

天门得的怪病,朱九涛恰好听印度喇嘛讲过。他被石珞哭闹得心烦,为求清静,也不管有用没用,便在天门身上做了试验。

反正天门是“已死”之人,即便喇嘛的方子没有效用,也不会给自己招来灾祸。

朱九涛治好了天门的怪病,顿时悟出一个道理,原来,由人到神是如此的简单,简单到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你有三分学问,再撞上三分运气,然后加上四分的胆量,就可以一步登天。

天门病不知何病,醒不知何醒,方才还阳,并不曾留心朱九涛,因此错失良机。

石碾子地处众山之中,远离纷扰的尘世,清静无比。站在高处朝下看,石碾子的地形,是一个井口状的凹地,正是吸纳上天清气,聚合万方磁极的绝佳之处。

山高不遮望眼,水深难挡行足。石碾子是一块大息壤,天门是一个小息壤,再加上天门与朱九涛见过面,身上隐了他的印迹,遁迹而望,一目了然。

天门看出朱九涛藏身于广州。

石珞听他说:“就是他。”奇道:“竟有这么巧的事?”

“说巧也不巧,是我们早有准备,奔着他的方向而去,寻他遇他,理所当然。”

“我听人家说,占卜要清心寡欲,还要沐手焚香,你……我们刚做了那种事,你便可占算?”石珞含羞问道。

“我们做了哪种事?”

“哼,不理你啦!”

“哈哈哈,没有你的相助,天门眼前这扇门还打不开呢。”

“真的吗?这是什么道理?”

“这里面的道理复杂得很,讲了你也不懂。”

“你讲嘛,我要知道怎么帮助到你啦。”

“占卜起卦要洁静精微,才能准确少误,这洁静精微指的是内心,不只是外相的形式。人人都当女人是秽物,床第之欢是不洁,其实全是谬论。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天和地相合才生万物,你能说地是不洁的吗?”

“当然不是,天要是洁净的,地当然也是洁净的。”

“你真聪明,一点就透。天取地气,地受天孕,阴阳和谐才能生出精华。我们刚才就是和谐而洁净的,因此,我心里才能排出浊气,生出清气,接收到远隔重山的讯息。”

“可是我看到你占卜时,也很庄重啊?”

“又钻牛角尖了不是,占卜时当然既要外相庄严,又要内心洁静,可是我刚才没有起卦啊?我用的是‘天赐神聪’,这个你就不懂了。”

“快讲讲,什么叫‘天赐神聪’?我们那儿有神婆子,能请天神下凡附体,洪教主也说他是天神下凡,他们是不是‘天赐神聪’?”

天门笑说:“哪儿有那么多的‘天赐神聪’,若人人都具神力的话,平常人反倒成了稀世之物。”

石珞从没听天门讲过这些,觉得很新奇,缠着他接着讲下去。

天门希望她依旧保持心底那份纯净,不愿她听这些“神话”,便吓唬她说:“女孩子,少听这些话为妙,玄妙之学,皆是艰深苦涩的药石,生食不化,郁结于心,生子易出怪胎……”

石珞果然被吓住,掩耳道:“不听了,不听了。”

段小中由楼下“噔噔噔”跑上来,急急地道:“天门,你快出去看看,出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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