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话如同一枚炸弹,在病房里轰然炸开。
轰——医生刚才说了什么?宋久澜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边一片死了一样的寂静,脑海中回响的全是医生刚才的那句话。
烧伤?什么烧伤?他说的是谁?
医生又嘱咐了几句,宋久澜依旧什么都听不见,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床上,目光暗淡,像个失了灵魂的木偶一样,泪水不住的往下掉。
妇人不忍看女儿这么难受,梨花带雨的走上前,“嫣儿,别听医生瞎说,没那么严重,你还是那么漂亮,在我们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们最美丽的女儿,这些……”
“给我镜子。”这是宋久澜开口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整个病房居然没有一面镜子,就连窗户也被罩上一层厚厚的纱帘,她本以为是让她醒来时眼睛舒服一点,没想到,只是不想让她看到她那张已经丑的不堪入目的脸。
“嫣儿……”苏碧云心疼的唤了宋久澜一声,接着热泪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簌簌的落了下来,身后的容国安紧紧地揽着苏碧云,在身后默默的安慰她。
“我不是你们的女儿!我不是!我现在要镜子,拿镜子来!”宋久澜嘶哑的怒吼,这些都不足以发泄她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嫣儿,你知不知道你妈妈为了你……”容国安有些看不下去,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这陌生的嘴脸,还是他容国安引以为傲的女儿吗?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爱女心切的苏碧云打断,“国安,嫣儿心里难受,就让她说两句吧。”
“你的额头就是她弄伤的,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她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容国安被宋久澜不孝的态度激怒,面对妻子的恳求,刻意压低了声音。
容家并不宽裕,但是这些年,容国安自问从来没有给容嫣缺衣少食,尤其是苏碧云,为了让容嫣生活得更好,夜以继日的打几份工,身体都快熬垮了。后来容嫣车祸,苏碧云更是衣不解带的照顾容嫣,没想到现在容嫣醒了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么狼心狗肺的话。
“你去给嫣儿拿镜子,我跟她好好说说。”车祸后,苏碧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这辈子都欠这个孩子。
要不是他们家这么穷,容嫣也不会去做出租车司机,如果容嫣不做出租车司机,又怎么会出车祸?如果不是这场车祸,容嫣又怎么会毁容呢?现在倒好,如果这张脸恢复不了,那容嫣的下半辈子,岂不是毁了?
“哎,女儿就是被你给宠坏的。”容国安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病房中格外刺耳。
听见病房门关上的声音,苏碧云就知道容国安已经走了,这才心疼的走上前,“妈妈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笑着接受,这不是你经常跟妈妈说的话吗?要乐观的面对一切,明天才能更好……”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容嫣,我是宋久澜,宋家的大小姐宋久澜!你们认错人了。”宋久澜的眼神带着陌生的疏离,字字句句如同锐利的刀子,每一刀都往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扎下去。
“嫣儿,你不是什么大小姐,你是我们容家的女儿,容嫣啊。”苏碧云浑浊的老眼落下无助的泪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保存完好的照片,“这是你的照片啊,妈妈不会骗你,你是我从小养大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人呢?”
她执念的以为这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所以容嫣才会不断的说胡话,只要容嫣还在她身边好好地活着,再过分的事情她都能忍。
宋久澜难以置信的接过照片,呢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画面上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那张脸……只是那张脸……宋久澜不自觉的抚上自己依然绝美的半边脸。
明明是不存在的记忆,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张她跟苏碧云还有容国安的‘一家三口’合影?照片从宋久澜的手中安静的滑落,宋久澜空洞的眼神没有半点光泽,温热的液体顺着惨白如纸的脸庞不断流淌,干涩的嘴唇不住地颤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张照片?她明明是宋家大小姐宋久澜,为什么会变成的容嫣呢?
容嫣到底是谁?是确有其人,还是命运的一个玩笑?如果是命运的玩笑,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呢?
不管是什么,宋久澜都不会承认。只是眼下,宋久澜只能被迫的接受这个家庭,接受这个陌生的身份,以及不愿面对的事实。
“妈,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细软的声音轻如蝉翼,仿佛一触即破。
宋久澜无助的靠在苏碧云的怀里,如同受伤的小兽,贪婪的享受这微弱的温暖,她太无助,太需要安慰,温热的眼泪沁湿了苏碧云胸前的大片。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不是久别重逢的泪水,而是不甘和委屈的隐忍。属于她的,她迟早都要拿回来,这一切,她也会原封不动的还给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嫣儿怎么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容国安已经站在两人的身后,手里多了一大袋水果,还有一面小镜子,只是……迟迟没有送上前。
“嫣儿她已经好多了,她……”
“啊——啊——”病房里发出阵阵痛苦的哀嚎,带着难以忍受的撕扯,‘咔嚓’一声,角落里多了一片残渣,是刚才容国安手中的镜子,“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脸……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平日里最引以为傲的资本,现在居然毁了,她变成了一个丑八怪,就这幅鬼样子,她自己都接受不了,要怎么出现在华庭夏的面前?当他的新娘?
仿佛曾经触手可及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炽热的泪水几欲烫伤宋久澜的脸颊。
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身份,又得知自己的脸被彻底毁容,一个个致命的打击疯狂的摧残宋久澜的内心,如同千万只蝼蚁的吞噬,折磨的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云霞山别墅的主卧里,床上的女人整夜都翻来覆去的睡得很不安稳,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无一不在昭示女人不安的内心。
“华庭夏——华庭夏——你在哪里?”女人的双手在黑暗中茫然的摸索着,细蚊般的声音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