玶刘公主眉头一皱:“妹妹这是何意?”
赢红莲回想道:“那一年,正是秦国最穷困的一年,也是六国谋秦的一年,大街上冷冷清清,很多秦国的百姓都纷纷逃命去了,那时我还是一个普通的士大夫之女,在街上正与一只白色小狗玩闹,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在叫我,我回过身,见到的正是乔装打扮的大王,他与黑伯在视察民情,若说在我还是个婴孩时就是我们的初遇,那么那一天就是我和他的久别重逢,他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赢红莲,他说他叫赢也,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忘记过他,他的身影总是在我脑海里出现,直到我嫁到秦宫的那一天,我还在想,若是秦王如他这般,那该多好。直到我见到他的时候,我才明白何为缘。自始至终我从未把他当过大秦的国君,他在我眼里不是高高在上的王,而是我的夫君,我赢红莲的丈夫,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未叫过他大王,或称赢也,或称夫君,我多想有一天,天下太平,万众归一,我便与他离开秦宫,归隐山林,过着没人打扰的日子。他是大秦的王,却从未是我的王,他是我的夫君。”
玶刘公主流下了眼泪,苦笑道:“这一世,我输得心服口服,原来是我错了,遇到的时间不对,地点不对,这条错的路,我却自己走了好多年。”
赢红莲泪眼婆娑的看着她:“我和赢也,都命不久矣。” 说完大饮一爵,起身走了。
咸阳城北区有一条小街叫神农巷,街不长,也不繁华,但名气颇大。因为这条小街住的药农多,开的药铺多,生药商人多,几乎就是秦国的医药一条街。
这几天,神农巷大大的热闹了起来。
人们纷纷从小巷口的一个小院子里走出来,匆匆到小巷深处的各家药铺抓药,整日络绎不绝。几家名气大点儿的药铺,抓药者竟排起了长队。奇怪的是,抓药的人如此之多,药铺里的坐堂医士却很冷清,很少有人找他们诊脉开方。医士们先是惊讶,后来便都悻悻的离开了医案,帮着店役抓药去了。药铺的出药量骤然增大,药材生意也顿时好了起来,药农、药商也都比往日忙活了许多。如此一来,神农巷人群川流不息,完全没有了寻常时日的幽静。
神农巷最大的药铺叫南山堂,这里的堂医叫李儋,是太医令李醯家族的支脉后裔。他是个有心人,自然很清楚,这突然的变化,都是因为巷口小院子里来了一个神奇怪异的医者。这一天他实在悻悻难忍,换了一身寻常布衣,来到了巷口小院子要看个究竟。
方到巷口,便见大树下坐满了等候就诊的国人,绝大部分都是抱着小儿的年轻夫妇。进了院子,院中大树下也坐满了候诊者。人人手里拿着一个木牌,提着一袋半两钱,神色安闲的等候着。
“敢问大姐,这木牌做甚用?”李儋恭敬的问一个抱着小儿的中年女人。
“看病的人太多,木牌上写着顺号,挨个来,就不会挤乱了。”
“这袋半两,够先生的诊金吗?”
女人笑了:“够,先生只收十个半两,谁心里过的去?都想给先生一袋钱,还不知先生收不收呢。”
“怕只是诊金少,药钱贵。”
“哎,书生莫担心,在先生这儿看病花得起,诊费十个半两,药钱更少,先生开的都是寻常草药,不值钱,但可治大病呢,哪像那些个堂医,不开贵重药治不了病似的。我在这儿守了三天了,才把我这宝贝儿子抱来看。你放心领个木牌,回去抱儿子来,没事。”
“多谢大姐,那我进去领牌子了。”
李儋走进了中间正屋,静悄悄站在门边打量,只见正中长大的木案前坐着一个童颜鹤发的老人,两边各有三名年轻的弟子不断记录老人念出的方子。看了片刻,李儋不禁大是惊讶,这,这样做也能看病?老人面前根本没有诊脉的棉垫儿,长案上只有几摞散片的竹简。每个病人来到面前,老人只是凝眸将病人看得片刻,便立即断定:“此儿积食难消,须得泻去淤积,调理肠胃。”父母连连点头称是之际,老人便念出几味草药来,身边弟子记下,便将竹片交给病儿父母。满怀感激的父母想将钱袋交于老人,一律被老人的一个女弟子挡回,每人只要十个半两。
李儋大是惊奇,就这样病就看完了?比军营大将的军令出的还快。李儋生出一种说不清的神秘恐惧。少年,你对力量一无所知。他匆匆赶回,立即上书太医府,请官府立即驱逐这个使用妖法的巫医。大哥,你见那个巫医收这么点儿钱。
太医令李醯接到李儋上书,疑心大起却不敢造次,亲自乔装勘察,方信了李儋所言不虚。李醯本想立即知会咸阳令王轼,驱逐这个妖医,但又怕激怒咸阳国人。听口碑,这个妖医擅治小儿杂症。偏老秦人视小儿如命根,对这个妖医大是敬重。若太医府出令驱逐,惹出事来恐难担当。反复思忖,李醯先将这个老人的底细探查了一番,一经探查,方知这个老人竟是大名鼎鼎的神医扁鹊。
李醯大是紧张,这扁鹊声名赫赫,却悄悄来到秦国做甚?真的仅仅是行医救世吗?不像,一点儿也不像,做为太医令,李醯自然明白,秦国虽然强大了富裕了,但医家名士却一个都没有,整个咸阳的医术都难以与山东六国相比。扁鹊留在秦国,要不了多长时间定会声名大噪,那时,这个太医令还会是他的吗?想来想去,李醯还是觉得上书商君府,请国府驱逐这个妖医,好保住自己的太医令之位。
一卷“请逐妖医”的上书,恰恰在卫鞅赶回咸阳时送到了他的案头。
卫鞅早已听说秦庄公前几日有了大疾,看到太医令送来了上书,心想一定是有关为秦庄公治病的谋划,连忙打开,一行大字赫然入目:请逐巫医扁鹊出咸阳书!
“晋人扁鹊,多有妖行巫术,今以名医自诩,游走列国,近日扁鹊入我咸阳,称其擅治小儿,开馆行医。实则不行望闻问切,随心抓药,国人多被蒙骗蛊惑,竟趋之若骛咸阳嚣器,秦国新法,禁止妖言惑众,巫术为医。今扁鹊巫医公然入秦,乱我民心,请即逐之,以正新法。”
卫鞅惊讶了,扁鹊入秦了吗?却如何成了巫医?太医令为何要驱逐扁鹊,果然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但是大兄弟谢谢了,我正愁找不着名医为大王治病呢。
卫鞅刚要去秦王宫,一位内侍便来到商君府,宣卫鞅入宫。 卫鞅来到秦王宫后,直接被内侍领到了后宫,来到了赢红莲的寝宫,只有卫鞅与赢洪有资格入后宫。
卫鞅见到卧榻上的秦庄公,虽看似无大碍,但脸色却是惨白,赢红莲看起来也甚是虚弱。
卫鞅拱手道:“臣卫鞅参见大王、娘娘。”
秦庄公笑道:“鞅啊,听说你回来了,孤便迫不及待的就宣你进宫,此次来是想与你商议太子一事的。”
卫鞅问道:“大王觉得太子的造就如何?”
秦庄公道:“赢不若骁勇善战,为人忠厚,生性善良,但就是恰恰因为善良,孤总是放心不下,你也知道,一个国君如果善良,是要被群臣欺的。很多事情也不果断,也因为如此,孤才迟迟没有正规的办太子爵位仪式。”
卫鞅思忖片刻道:“那……公子琼呢?”
“休提那逆子。”秦庄公又顿了顿,“赢琼诡诈,心机重,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若用在正道上是个当国君的料,可孤担心他走偏了,并且,那件事情你也知道,家丑不提也罢。”
卫鞅道:“大王,谁人当太子臣觉得大王早已心中有数,无论大王日后立谁人为太子,臣都穷尽所有精力去扶持。”
秦庄公大笑道:“鞅啊鞅,孤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在一旁的赢红莲看看秦庄公,又看了看卫鞅,若有所思。
卫鞅再次拱手道:“其实臣此次进宫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是何消息?”
“晋人扁鹊已入秦,并且开了医馆,老秦人都滔滔不绝的涌向医馆诊治。”
秦庄公一听,激动地的坐了起来:“你是说,那位神医扁鹊?”
“正是。”
秦庄公大笑:“好,好,好啊!我大秦如今就缺一位医术高明的名士,扁鹊神医竟就来了,速去请神医入宫!”
赢红莲兴奋道:”太好了,夫君的病久治不得根除,如今扁鹊入秦乃天佑夫君,卫大人,快去快去!”
卫鞅拱手应了声“是”转身要走,赢红莲突然叫住卫鞅:“卫大人留步!扁鹊入秦恐那些太医们早已知晓,人心叵测,还请卫大人派人保护好神医,免得遭人暗算。”
卫鞅心中由衷的佩服赢红莲,这都被她想到了,卫鞅拱手道:“臣即刻就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