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西安,临潼。
从古以来,刀剑猎人这一职业虽然隐秘,却持久流传着。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为了规范从业人员素质,“试炼”这一制度开始流行起来。学习狩猎刀剑的少年需要通过特定的考试,以获取正式刀剑猎人的资格。这些考试通常是难度较低的刀剑狩猎,考场分布在全国。
由于刀剑狩猎的范围极大,同场竞技并不现实。“组织”的方法是采取榜单排名,依照狩猎难度对试炼结果进行加权换算,最终按名额录取刀剑猎人。
需要指出的是,刀剑猎人允许2~3人团队的存在,比如我和哥哥就是配合默契的狩猎搭档。但在试炼中,我们也不得不分开狩猎,并各自按成绩计算排名,因此最终结果完全存在哥哥成为刀剑猎人、而我落榜的可能性。
未能通过试炼而持续狩猎刀剑的人,也有他们的名字。
“盗猎者”。
哥哥在飞奔,我感觉得到。
秦俑坑,秦陵陵园东侧1500米,骊山脚下,坐西向东,呈品字形。但这只是已发掘的三座秦俑坑,是不是有更多的陪葬坑,没有人知道。
这1200把青铜古剑,为什么会作乱?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刀剑的苏醒几乎是随机的,据说“组织”内部有测算兵器复苏概率的算法存在,但也只是个概率。值得我们注意的只有一点:步入21世纪以来,复苏刀剑的数量出现了大规模增长。
单纯巧合吗?还是时代污染了刀剑的灵魂?
“别想那么多。”
内心的一个声音提醒着我,是哥哥。
兄弟之间总有某种默契,我们经常以这种方式交流。
“知道了。”我悚然一惊。
这种低阶的刀剑,宿主一般不具有自主意志,只是听命于刀剑的傀儡。这意味着秦俑们基本不会离开兵马俑坑附近,我们的狩猎场,也就被圈定在临潼!
哥哥在飞奔!他离我越来越近!
我闻到刀剑的气息了!
黑夜斩破,一道剑影向着我落下!
我奔跑的轨迹立即折断,上身后仰,一个漂亮的撤步避开这一剑。黑夜里,青铜剑是不反光的,战斗全依赖对刀剑气息的感应,以及人类的本能!
一连三剑,直取咽喉,我有惊无险地避开。前8年锻炼的身手终于投入实战,这种层级的刀剑,还无法对我构成威胁。
“果然是秦人的剑法。”
哥哥的声音响起,他也被偷袭了。
“比谁先拿下?”
我在心里向他发出挑战。
哥哥轻轻笑了一声:“你输定了。”
“那可未必!”
我闪开下一剑,纵身撞入对手怀中。果然是秦朝古武士,甲胄和发式都符合历史描述,只是眼神僵直,他已经被刀剑摄夺了心魄。
空手夺剑,这是刀剑猎人的必修课。
虽然猎取刀剑之后可以收为己用,但空手仍然是一种紧急防范措施。绝大多数刀剑猎人能熟练运用自己猎得的一切兵器,但也有少数猎人一生赤手空拳作战,并以此为傲。
剑尖上挑,武士显然看出了我的意图,但是我远比他灵活得多,铜剑的回防被我轻松化解。对手的剑法出现漏洞,我看准时机,一掌切在他的右手腕上!
夺剑!
我没有任何犹豫,单脚跃起,重心前移,剑指咽喉!
这是西方击剑的技巧!剑刺入咽喉的触感就像陶土碎裂,武士的身躯破碎,在黑夜中化为尘埃。为了这一剑,我不知训练过几千遍,才做到完全的冷酷和决绝。
当你手中操着致命的武器时,你才会知道这种力量的可怕。
杀死一个人,其实很不容易。
“秦制式古剑,编号D13089,狩猎完成。”
我晃了晃这把剑,它服服帖帖地消失在我手中。这把剑成为了我的猎物,或者说,我成为了承载它的剑架,在需要的时候,我可以随时召唤并使用它。
出师大捷!看着剑消失,我开心得几乎要喊出声来。
“1比0!”我在心里向着哥哥欢呼。
“想什么呢?”哥哥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左手提着一把剑,右手将另一把剑扛在肩上,这把剑的剑身更长,在古代算是长剑的形制。
“2比1,你落后。”
临潼完全成为了我们的战场,秦朝衣冠的古武士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涌来。手上有了剑,我们的战斗也更加如鱼得水,陶土碎裂的声音如同烟花爆破。
囿于战场,也或许是生前的武士风度,一般不超过2个对手同时围堵我们。我和哥哥在剑影中各自为战,偶尔相遇,就打出一套组合技。我们猎到的刀剑越来越多,体力也在一点点透支,我喘着粗气靠到哥哥背上,才发现他的衣服也湿透了。
“25。”我报出我的战绩。
“37。”哥哥不以为意。
我们深吸一口气,继续挥剑劈斩。
剑砍到甲胄上,逐渐崩出缺口,甚至全剑断折,我们就召唤出下一把剑再战。损毁的兵器是不可回收的,但猎得的剑会自动计入战绩。
没有人知道“组织”统计成绩的方法,也从来没有人质疑。
“54。”我们又靠在一起。
“71。”
我狠狠啐了一口:“继续!”
“要不打个赌?”我感到哥哥的心脏也跳得很快,“明天的午饭?”
我不假思索:“我要吃烤羊腿!”
哥哥轻轻一笑:“输的请客!”
老头说得没错,我们在临潼一带猎到的剑只有400多把,果然有大量的刀剑流入了西安市区。在闹市区狩猎刀剑是一件颇费周折的事情,好在“组织”不缺人脉,造成的混乱也总能轻易摆平。
“219。”进入市区之前,我最后跟哥哥对了一遍数字。
“277。”哥哥很酷地看着我。
“你等着!”我也抬头看着他,咬牙切齿的,“中午的烤羊腿我要加辣!重辣!”
“有种加孜然啊。”
哥哥一句话噎得我说不出话来。
我最讨厌的就是孜然……
凌晨2点,灞桥区,半坡博物馆。
我回手荡开秦俑武士的剑,一拳命中他的腰眼,武士失去平衡,向左摔倒,我的剑锋早就在那里等着他。
陶土破碎,我猎到了下一把剑,编号D25680。
“292。”我抬头向着夜空。
“349。”哥哥就在我的头顶。
凌晨4点半,新城区,长乐西路。
D19873在秦俑武士的甲胄上破碎,对手的剑割伤了肩膀,但我的左手早已准备好下一把剑,剑尖上挑,从胸口破开到咽喉。
武士倒下,我松开剑柄,大口喘气。
“487。”哥哥的声音在背后。
“399。”我低声回答。
“我在你的裤袋里放了10个创可贴。”声音清晰起来,“自己包扎一下。”
我大怒:“你放那么多干嘛!”
“我也要用。”哥哥很诚恳。
早晨7点,未央区,御道广场。
我用剑支撑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以一敌三,其中一把还是重剑,我只添了两处伤口,这笔买卖已经挺划算了。
我站到一半,终于还是摔倒在地上。
“521。”我仰面向天。
“586。”哥哥也气喘吁吁的。
上午10点,雁塔区,大雁塔。
游客已经惊呆了,拿出手机想尽办法拍照。可是我们战斗的区域几乎是大雁塔顶,每一步都伴随着猎猎的风声。哥哥的剑锁住对手的攻势,我回手割断秦俑的咽喉,这个动作差点让我从塔顶边缘摔下去,而下面就是近50米的高空!
“哥……”我带着哭腔。
“598。”哥哥平复着呼吸,“你快要输了。”
“我恐高啊!”
中午11点58,碑林区,西大街。
所有的居民和游客都疯了,两个少年追着一个古装的武士穿街过巷,手里的铜剑光闪闪的,居然不像是在拍戏!一路鸡飞狗跳、叫骂连天,我和哥哥忍着满身的伤,但几乎是边跑边笑。
笑到肚子疼啊。
“621。”哥哥掂了掂最后一把剑,随手抛给了我。
“579。”我不情愿地收下他的馈赠。
“收工!”哥哥酷酷地微笑起来,“去吃烤羊腿!”
“双份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