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笑了,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什么可以笑得出来,“你别乱说话,我不想知道自己看错了一个人。我会慢慢相信你说的‘爱’,但是我不稀罕。所以,我们算了。”
那天当我走上街道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明白,今天我来这里并不只是因为杨浩。或者就是为了自己。我们之间,就像沈洛阳说的,我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扯清。所以今天就是一个好时机。我可以利用杨浩受伤的借口正大光明来找他。我只是忘记告诉他,因为那个孩子,我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残花败柳。但是他没有笑话我,没有看不起我。或者一开始我就错了。就像我对我妈的那种莫名其妙的仇视一样。
就是在今天我知道我们算是真的完了。我看见她从包厢里出去的那一瞬间,如果我说我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那么我就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了。——幸好我不是这样的感受。
其实是真的,我并不惊讶今天杨沫会来这里找我。我还记得那天杨沫生日的时候江琳说的那句话,她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找他么?因为我太了解你,知道你的弱点在哪里,你什么都可以放下,除了杨浩。”那天她们为什么会吵起来并不难猜,或者就是因为那个叫杨浩的人。
在多久以前,在我和杨沫还在一起的时候,我记得她在我面前提到过一次杨浩。那天天气很好,我们坐在学校观礼台上,阳光赤裸裸地打在我们身上,我听见她对我说:“洛阳,在我心里除了你,还有两个人是很重要的,一个是我爷爷,但是他过世了,还有一个是我弟弟,他叫杨浩。以后你们就会认识的,他是很好相处的孩子。”或者那个时候我没有特意留意她在讲到杨浩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但是现在我可以想象的出,应该是快乐的,甚至更甚于快乐。我知道你应该会懂我想要说的,即使我词穷,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来表达。
我想在这里讲到一个人,就是白晓雪。
在我刚回国的时候,或者比杨沫早回S市一个多月。我记得第一次见到白晓雪是在我现在常去的那间酒吧。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是站在吧台旁边,身边围着几个不怀好意的人。她有些不耐烦地和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明亮的眼睛里毫不吝啬地流露着厌恶与不屑。不知道那一刻我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想到杨沫。想到她被一大群人围在厕所外面的情景,当然那一群人专指女生。她总是被一些女生认成公敌是她学生时代的特权。
我想这样的事情算不上英雄救美,比如是我把白晓雪从那群猥琐男人的包围圈里解救。后来慢慢我们熟识,于是从白晓雪的嘴里吐出杨浩的名字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我想或者我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可能带来的结局是我和杨沫再次碰面。那个时候我以为被她原谅或者还是件简单的事情,至少我爱上她了——这是她最期望的事情。我可笑地想着。
包厢里很暗,人都走光了,只有电视机还坚持不懈地唱着歌。然后我的电话就在这时不合时宜地想起,我看到显示屏上是白晓雪的名字,或者我猜到了她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按下接听键,“晓雪,有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迟疑地想起她的声音,“洛阳哥,杨浩的伤和你有关?”
“是的。”我诚实地说道。
“为什么?”她问。
我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好好理清楚自己的思维,是的为什么我会那么做,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它不怎么好解决,有点棘手。然后我就想到了江琳的那句话。“晓雪,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我轻轻笑了,“真话很简单,就是我知道在杨沫眼里只有杨浩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吃醋了,我觉得不甘心。晓雪,是不是我很卑鄙,很自私,很贪心?”
“是的。”她也很诚实,“或者我们不应该用这样的眼光看待杨浩和杨沫。我们都是很失败的人,不是么?但是我还在乎杨浩,就像你还在乎杨沫一样的。我不知道这叫什么,或者世界就应该是这样的,或者我也是很自私,本来就是我勉强下才得到的东西。”
“那么现在你是在劝我放弃么?”我说。
“不是的。我不知道洛阳哥你和她之间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的你还有能力好好照顾杨沫么?如果可以,那么心语算什么?我和她也算是认识了三年的好朋友了,我不能看着你伤害她。你们是快要订婚的。”
“好了,你别和我讲这些事情。我以为你是和杨沫一样都是为了杨浩来找我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真是奇怪。”我说道。
“好吧,本来我也是要讲这个,但是现在已经成了这样了,我不知道怎么说好了。他,杨浩可能脚恢复得不会很好。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洛阳哥你对我很好,帮过我,所以我没有办法怪你,真的。即使你伤害了我最想要珍惜的人。”
我叹了口气,说道:“你想要骂我就骂吧,反正也不差这几句。”
之后我不知道这通电话是怎么结束的,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打开门我就看见我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边坐着陈心语。她看到我,于是说道:“洛阳,你最近几天都在忙些什么?怎么连家都不回了?”
“没什么。”我冷冷回道。
“你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回公司好好帮帮你爸爸,整天在外面鬼混。还有啊,都要和心语订婚了,怎么也不知道多陪陪她,真是不懂事。”
或者婚姻就是这样一回事。以前我就这样想过,因为这个城市的冷漠虚伪让我很难相信有血有肉的爱情,所以我概念中的婚姻其实可以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是的,不管你的下半辈子身边呆着的是怎样一个女人,或者都没有区别。后来我发现不是那么理解的一件事情,爱情和婚姻就是一个矛盾的存在。爱情长在我们身体里的血肉,而婚姻或者毁灭或者保障。
直到陈心语的声音响起我才回过神,“洛阳,最近好就没见到你了。”然后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呼出声,“洛阳,你的嘴角怎么了?”
我抬手轻轻抚上,想要遮住那个细小的伤口,“没什么,不小心撞到的。”
“是不是又和什么人打架了?你真是不让我和你爸省心的孩子。”
“你们可以省心了,你们还想要管到我几岁为止?你们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到了,还要怎么样?”我冷冷说道。我知道说出这些话其实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是到现在我才知道。
如果,我知道也只是如果。我是想要说杨沫,如果我当初足够坚持或者我们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骨子里我就是一个懦弱的人,这两个字已经不离不弃地纠缠了我二十多年,或者它会永远陪着我。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在这二十几年的岁月中,除了依附他们我别无选择。
“沈洛阳,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叫杨沫的女人还缠着你?她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听见她说道。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关上门。我没有多少心思听她埋怨。在人前她永远能做到端庄贤淑,但是我知道,我的母亲有多少雷厉风行。这也是我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的理由,我不想和她吵架。
记得唯一一次吵架就是在四年前因为出国的事情,我们吵得不可开交。然后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转头跑出来家门。直到街上的寒气侵袭我的大脑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我确定自己没有地方好去,然后我就打了杨沫的电话——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我。
我记得那间有些陈旧的宾馆房间。那天晚上我们就是在那里度过的。当她说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着“沈洛阳,你还真是混蛋。”
我对她说:“杨沫,我想要你。”
然后我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更多的是不安和害怕。我不知道她在害怕些什么。她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我看见她在我身下轻轻颤抖。我说:“不要怕,没事的。”后来我记得她哭了,似乎是我让她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但具体是什么我毫无头绪。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常见到她哭。
后来在国外的很多个很安静的夜晚,我就会无缘无故想到那个时候她的眼泪。
房间外的路灯昏暗的灯光透过窗户打进房间,反射在天花板上的吊灯上,撒发着诡异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