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层的卫生间灯泡年久失修,一到晚上,根本就开不了灯。许晴茹举着手电筒,光线晕成一个硕大的圆圈,照亮了大半的空间。
赵莉就站在光圈的中央,双手奇怪地下垂着,整齐地靠在双腿两侧。她的头发湿漉漉的,依稀透着些臭味,就像是厕所里常有的味道。
在手电筒的照耀下,她的脸愈发的苍白,白得渗人。偏偏她还穿着白色睡裙,当她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连话也不说一句的时候,这场景就太恐怖了。
“莉莉,你怎么了,别吓我啊。”饶是平常宣称爱看重口味片子下饭的许晴茹,在她的面前都吓得声音变了。
我感觉不大对劲,拨了拨她,让许晴茹站在我的身后。
这时,赵莉动了,她的头一下下往右转动,频率很快,但又很僵硬。大概就像是一架转轴出现了问题的落地风扇,每次转动都跟卡住了一样,咔咔咔咔,令人有种错觉,仿佛头部随时会断掉。
终于,赵莉停止了扭头,却猛地仰头看向我们。光芒照亮了她惨白的脸部,可照到她的眼睛后竟是漆黑一片。雪白的光线没有丝毫阻碍,如箭般射进她漆黑的眼眶里,仿佛能直接穿透她的后脑勺,照到背后的瓷砖。她,失去了双眼!
“啊!”看到这一幕,许晴茹再次放声大叫起来。
我咬了咬嘴唇,虽然有些吓到,可还是能保持镇定。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再也无法让我冷静了。
听到许晴茹的声音,赵莉黑黢黢的眼眶中流出了鲜红的血液。我看到手电筒的光化作了两道平行的光刃,在她瘦弱的身躯上剪裁、切割。
先是她的头颅以四十五度角割开,接着她的嘴巴、两边耳朵、两边眼眶和鼻子都分成了不均等的肉块。切碎的脑子率先低落,软绵绵的组织颤悠悠地弹动,像是一条条剥了壳的、蜷缩着身子挤在一起的虾仁。
然后就是她的脖子、手臂、胸膛、腹部。赵莉的身体让无形的力量划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肉,和着血液“啪啪啪”地掉在地上。最可怕的是,她的肉中间还裹着被割断的骨头,到底是什么才能轻易剖开最坚硬的骨头,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内成为地上一摊带血的肉块?
碎肉相继掉落,互相撞击在一起,发出恶心的声音。那声音一下又一下,接连响起,像是一个人举起了大刀,切割着我的听觉神经。
在我的面前,上演着一出比3D电影还要逼真的血腥戏码。我曾经看过一部叫《生化危机》的电影,有一幕与眼前的相似。前来关闭电脑的小分队不幸中了电脑的圈套,高大的黑人队长眼睁睁看着无数道激光交织成的网格从他身上穿过。当女主终于关闭机关后,队长却碎成了切割整齐的肉块,散落一地。可是在电脑屏幕前面的画面,怎么比得上亲眼所见?
事实上,赵莉从完整的人体碎为尸块只花了短短几秒,可在我眼中,却是漫长得让人抓狂的。
不知为何,明明还是新鲜的尸块,落地不久后竟然都焦了。烤肉的味道香气四溢,我却只想吐。
又是烧焦的尸体,她的死与何峰又有什么联系?到底是怎么着的火?
许晴茹再也叫不出声音来了,我听到整层楼都在骚动,她的尖叫吵醒了大部分人,大家在窃窃私语,讨论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果断拉起她,转身往宿舍跑去。要是有人看到,我和许晴茹都有嫌疑。这件事无法解释,我不想我们俩再出事。
可惜还没等我们走远,宿管大妈就拿着手电筒跑上来了,而其他人也打开了宿舍门,站在走廊里一探究竟。
宿舍外头起了风,渐渐地飘散出浓重的肉香味。宿管大妈还以为谁三更半夜在厕所里烧烤,可当她循着味道走进卫生间后,她当场晕厥了。
之后,胆大的学生看到了里面一幕,吓得马上报警。但凡有好奇的、不怕死的人抢着进去看过,全都惊得魂飞魄散。
没过多久,警笛声在楼下响起,彻底赶走所有人的睡意。当晚,整层楼的人都遭到了询问,但警方对赵莉的死因一概不透露。
作为赵莉的舍友,我和许晴茹也被问话了。我们承认有发现赵莉不见,尸体也是我们发现的,至于看到的那一幕,我们俩都选择了避而不谈。
警察进行多方调查,都找不到我们有作案的嫌疑,况且赵莉死得很古怪,警方也不认为我们有这个能力作案。
这一夜,我再也无法入睡。不光是我,整层楼的人都无法呆下去了。她们都在讨论,怀疑学校出现了一个连环杀手,先是死了何峰,又死了赵莉,那下一个呢?
许晴茹哭了一宿,我也不好过。赵莉是我们的朋友,她却忽然死了,叫我们如何接受?
我后悔了,我不该让虞非白离开宿舍的,如果他在,一定能发现赵莉的异常,她或许也不会死了。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才会让这一对曾经的小情侣都丢掉了性命?
第二天,校方发出了通知,声称我们的宿舍楼年久失修,有安全隐患,要求我们在当天立刻搬到新建的宿舍楼里入住。旧楼封闭检查一个月,任何无关人等不能入内。
这倒也好,出了这样的事,谁还住得下去。
虞非白回来时,我正在收拾东西,听了昨晚的事情,他皱了皱眉,说:“你不用怪自己,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揉了揉有点肿的眼睛,说:“等我搬好东西,我就去设法调查水一方的店长。我没法再等了,天知道傅斯连要查到什么时候。”
而且以傅斯连的性子,他会不会告诉我还不一定。
虞非白没有多说什么,看来他也是很赞同我的想法的。
新的宿舍楼离饭堂更近了些,我几乎是用生命在搬宿舍,结束后,我收拾了点东西,带着鬼娃去水一方。
在出去的途中,我不免要从饭堂门口经过。协会最后一日招新,摊位在角落处的灵异协会依旧门可罗雀,除了一个男生在卖力散发传单外,其他的成员都在玩手机。
“哎,看看吧,想不想知道学校情侣被杀案的真相?我们知道真凶,只要你感兴趣,今晚就带你一起探索背后的秘密!”
从摊位前经过的时候,男生塞给我一张传单,说出的话让我一下子刹住了脚步。
“你们怎么知道真相?”我狐疑地看着他。
得到我的关注,男生十分振奋,说:“我们可是灵异协会啊,你不觉得他们死得很蹊跷吗?虽然警方没有公布死因,可我们听说他们的死法都很匪夷所思,不像是人能做到的。因为啊,他们是被鬼杀死的!”
“那你们知道是哪个鬼做的了吗?”虽然感觉他的话不太靠谱,我还是忍不住追问下去。
而虞非白在背后“切”了一声,说:“唬人的吧,这群人一看就不是驱邪师,能懂什么。”
男生固然听不到虞非白的话,手指点在传单上,说:“我们不光知道,今晚还会收拾它,还学校一个安定。怎么样,要不要来?”
“我去,这是灵异协会吗?不如叫作死协会吧。”虞非白悠悠地叹气。
我也觉得悬,那鬼如此凶残,他们能对付得了吗?
“好啊,我去,不过你先告诉我真相。”我决定先套出真凶,提前解决,免得又出人命。
结果,男生不肯说了。“你想知道,你想去吗?可以,但只有我们协会的成员才可以参与。要是你那么想知道,那就写个申请表吧。等你通过了,我们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闹了半天,他分明是以这个为噱头给协会招新。
可我也只能递交申请了,无论真假,我都必须去看看。
虞非白也很赞同我的想法,“今晚我就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幺蛾子,就算出事,也有我在。”
“那要不要叫上傅斯连?”我边写着申请表,边问。
“你联系得了他?”
我这才想起,我压根就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不过我知道有几个人认识他,只要我写个纸条让人转交,傅斯连会看到的。
“那就叫吧,他来不来还是另外一回事。”听了我的话后,虞非白满不在乎地说。
我千辛万苦地写了几百字的申请表,交给男生后,我问:“什么时候能知道我通过申请了?”
男生眯着眼睛看我的字,说:“等通知吧。”
。我忍。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加上水一方今天是规定的休息时间,我白跑一趟,剩下的时间我都在上网找资料,学习对付鬼的办法。
幸运的是,我在傍晚接到了一条陌生短信,表示我的申请已经通过初审,让我今晚九点到何峰坠楼死亡的地方等候。
看样子,他们是动真格了。
我揣着鬼娃按时到达约定地点,在场的人不多,大概就五六个,看来灵异协会在这年头真的不怎么吃香。
虞非白的鬼魂冒了出来,打量全场的人几眼,冷哼了一声:“都是没能力的普通人,作死啊。”
听他这么说,我更庆幸我今晚来了。起码他们出事的时候,还有虞非白和傅斯连帮忙,不至于发生惨剧。
不过,傅斯连好像没有出现,他不会放我飞机了吧?
“预备会员们,我叫李琪琪,也是灵异协会负责招新的干部。现在先找地方坐下,我来给你们讲讲鬼魂的基本知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真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李琪琪,何峰的女友?
她居然也是灵异协会的?
一行人整齐地坐下,听李琪琪讲了大约半个小时的知识,其中有鬼魂的分类、对付鬼魂的小窍门等等。我听得耳朵都长茧了,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虞非白时不时出言纠正错误的地方,更让我不耐烦起来。
“好了,现在讲完了,我们就来揭露真相吧。”
终于说到正事,我抖擞精神,一下子挺直了腰杆子。
李琪琪却转身掏出一个空碗,在碗里倒了清水,又变戏法似的拿出几根柳枝,扯下柳叶,说:“你们每个人都拿两片柳叶沾碗里的水,然后贴在眉下。”
我知道这个是见鬼方法之一,在他们照做之前,我对虞非白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先躲起来。
虞非白懒懒地看我一眼,“他们道行低,看不到我的。”
果然,等所有人都贴上柳叶后,他们没有一个能看到虞非白的,除了我。
李琪琪更是端着碗从虞非白身上穿过,坐在草地上,掏出一张折叠桌子,放上纸笔和蜡烛。
“现在,让我们来请笔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