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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幻境

但就是我这样的主见,让我失去了一切,不明白与愤恨在我心中激化,燃烧着五脏六腑。

等待!无休无止的等待我痛苦的撕叫出来,头疼欲裂,感觉脑子就要炸开了。周身仿佛浸泡在冰水里,彻骨的寒冷冻的我快死了。忽然间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向我走近。

竟然是我老爹,他走到我面前,蜡黄的眼睛温柔的看着我,粗糙的手抚上我的脸,还带着淡淡地大棚里的蘑菇香,他说:“大丫子跟爹回家。

我的眼泪瞬间像是卸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的奔流而下。扑到他怀里,所有的等待都值得了。我问他是不是原谅我了,他说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

是呀!他是我最敬爱慈祥的老爹,怎么会因为我离开村子去外面上大学,就不要我了呢?

他牵着我的手领我走上回家的路上,大雪覆盖了整个村子,村头的老槐树都被压的矮了一截。王二狗子家杀猪的声音嗷嗷叫。刘姥姥家的猫又叼了李大爷家的咸鱼。

我最熟悉眷恋的一切,最质朴平常的的琐事。老娘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烙了大饼,还杀了一只土鸡。我喜欢啃鸡脖子,却又不喜欢吃鸡皮。老娘最懂我,把鸡皮剔下来丢到老爹的碗里。一家人其乐融融,话话家常,娘问我在学校住的是不是还习惯,食堂的饭吃不吃得惯,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老爹问我学习怎么样,不懂的要知道问老师。

吃完饭,老娘收拾碗筷,我跟进厨房想帮忙,她却让我别添乱,把我凶了出来。从厨房出来,经过院子,老爹正坐在竹椅上喂鸡,一边喂,嘴里还一边咯咯咯的学着鸡叫。我看着都好笑。

到了晚上,老娘坐在炕上剪窗花,老爹叼着他的旱烟袋。我跟老娘撒娇,硬是把老爹撵到了小屋睡,在老娘絮絮叨叨的体己话里,静静的睡着。

王小玲快醒醒,不要相信这一切,快从幻境里出来。

这句话在我梦里一直反反复复的重复着,声音很熟悉,可是我却想不起来。第二天醒来,老娘又做了一锅土鸡,还是帮我把鸡皮剔了。第三天,第四天,在家的日子温暖而舒适。我望着窗外的大雪,从我回来以后就没停过。又到了晚上,老娘又在剪窗花,忍不住问她剪这么多窗花干嘛。老娘说明儿就是除夕了,要把旧年的窗花刮了贴上新的。

第二天老爹坐在院子的竹椅上喂鸡,自打回来之后,每天一只鸡,家里到底养了多少只鸡?忍不住问老爹。他说家里今年一共就养了八只鸡,两只种鸡,六只母鸡。

我点了点头感觉还是哪里不对劲,回头看老爹咯咯咯的学鸡叫,笑的又把这一茬给忘了。到了晚上老娘还在剪窗花,我就问她又剪这窗花干嘛。她说明儿就是除夕了,要把旧年的窗花刮了贴上新的。

这句话感觉很熟悉,此情此景好像经历过,似乎老娘曾经对我说过一样的话。但是什么时候对我说的这句话,任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想的用力了头就疼。

晚上睡觉在梦里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一遍遍的让我快醒过来。一切都是假的,是幻境。可是当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我还在家里,生活安定而舒适,最平凡的幸福莫过于此。

中午吃的又是鸡,我笑老娘要把老爹的鸡都吃完了。吃过饭,老爹端着鸡食又去喂鸡,我远远的看着忍不住去数,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六只,七只。

突然我的脑子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了起来,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很焦急,很担心。“王小玲快醒醒,你再不从幻境中出来,就再也出不来了,你不是喜欢钱吗?只要你醒来,我屋子墙角那个纸皮箱子里的钱,全给你。

这个声音到底是谁?屋子墙角的纸皮箱子?“好多毛爷爷啊!”我脑海中忽然闪现一个画面,一个人把一袋子的钞票当垃圾一样倒进墙角的纸皮箱子里,一转身把一个空袋子塞到我手里。我抬头看见了他的脸。他长得好帅,肤白如雪,浓眉凤眼,高挺的鼻梁,薄情的嘴,仿佛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

巫一七”忽然我的嘴里就说出这个名字,老爹从竹椅上回过头来看我,老娘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们慢慢的向我走了过来,原本的慈爱和温柔全都消失不见了。我的至亲,我最熟悉的面孔,忽然之间变得陌生而恐怖。我的腿不听使唤的往后退。

老娘对着我招了招手叫我:“小玲过来,到娘这里来。

我拼命的摇着头,眼眶已经湿了。“不!不!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们也是假的。

老爹把手里的鸡食一把撒了,快步向我走来说:“大丫子是不是太累了,回里屋歇歇吧。

不要过来!”厉声呵斥住他,我便飞一样的狂奔了出去。呼啸的冷风刮过耳际,我听见李大爷骂刘姥姥指使她家的猫来叼他的咸鱼。听见村头王二狗子家杀猪的嗷嗷声。村头的老槐树,积了厚厚的雪,压的树头都弯了。

汪汪汪的狗叫声在身后响起,老爹撵着家里的几只土狗追了出来,我拼命的跑,一直跑,眼看就要到村口的时候还是被追上了。

大丫子跟爹回去。

我看着老爹,缓缓的向后退,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了,睫毛上结了一层霜花。

老爹急了说:“今儿你要是出了这村口,以后就再也别回来,老爹全当没生过你。

这句话,这个场景,当年离开存在前的那一幕重新上演。

我豁然间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巫一七。看着我熟悉的村庄,熟悉的老爹,不远处紧赶慢赶往这跑的老娘。

等了这么久,我终于回来了,终于得到了爹娘的体谅,一家人其乐融融,真的好幸福。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不是真的。哭着摇着头,看着老爹愤怒中闪着泪光的眼睛,我的心都碎了。

老爹,我好想你,等了这么久终于又有机会回来和你们在一起。虽然一切都是假的,但是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我连做梦都没梦见过你们。日子过的特别难的时候,甚至会想,当年要是我不跑该多好。做一个纯粹的山野村妇也挺好,起码你们都在我身边。

孩子乖!舍不得我跟你娘,就别走了。

我慌忙往后一退,老娘已经追了过来。“孩儿别走。你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老爹!老娘!对不起!大丫子对不起你们。我很想跟你们回去。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了!

挥泪一别,我最后留恋了一眼这熟悉的村庄,我最爱的老爹老娘,狂奔着出了村口。耳边呼啸的寒风没有了,老爹和老娘不见了,村庄也渐渐消失了。四周黑了下来,巫一七的面容逐渐在视线里清晰起来。

他还是来了,最后他听到了我在电话里的那句呼救声。他终于赶来救我了。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我就想抱着他、一直抱着他、感受他的温度、他的真实。

出来就没事了!

他一贯冷冷的口气,忽然温柔了起来,让我心头一荡,有些等待是无疾而终,有些等待却尽在眼前。把眼泪和鼻涕狠狠地往他衣服上擦了一把。装着生气我就质问他:“你怎么现在才来,怎么回事啊!吓死我了。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巫一七亮出一道赤炎黄符,默念口诀后向着天花板打了出去。一道金光瞬间爆开,前面忽然出现了一道门。他拽着我从门里出来,眼前的世界就豁然开朗了。

天还没亮,马路上的路灯映照出人影,土黄色的老爷车靠在路牙边。我想回头看一眼宾馆的方向,他却立马扭住我的头,让我别回头跟他走。

我正经起来,发现巫一七一直都没有放下那份紧张。原以为他是担心我,但是现在看来远不止于此。大晚上的路况非常好,他一路狂奔,遇到红灯都不停,一直开到了他家楼下,回到家里,他第一件事情就是从门口柜子里端出一个罐子,抓了一把里面的灰,在门口撒了一点,窗台上又撒了点,把所有对外的地方全撒了灰。

之后就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摆了三只蜡烛,又把我拽到三只蜡烛面前,弄一把灰从我的天灵盖上撒了下来。呛的我咳了好几声。

你就在这里待着,哪都别去,看好这三只蜡烛,千万别让它灭了。

说着巫一七就要离开,我赶忙拉住他,问他要去哪里。强烈的不安,我能从他脸上看到战士出征前不惧生死的无谓。

今晚的事情还没完是吗?我要跟你一起去!

实习结束了,这次你不合格,所以我一个人去。

他无情的抹开我的手,拿起黑箱子转身就走,一句多余的话也没对我说,等他回来的话也没敢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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