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发笑起来,其实不管画谁,他总归都有相像的地方,从前短发的时候看不出来,做程沣的时候也看不出来,如今沉淀了这么久,那伪装的模样也该变了。
“再回去……怕是没有人敢认了吧……”寒风里,他将画纸撕了个粉碎,喃喃的说着。
……
裴氏的宴会举行当天,场面空前盛大,裴宅对外开放,宾客停的车辆从半山小路上一直蜿蜒而下。
人声鼎沸的裴宅大厅,灯火辉煌的如同宫殿一般,即便盛了许多人,但已经很宽敞,丝毫不会有拥挤的感觉。
宾客们一个个盛装出席,白佐良跟洛森克一同进门,高岩宗急忙过去迎:“白总,洛先生。少爷跟小姐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请这边坐吧。”
宾客们有序的交谈着,华丽丽的宴会场景,如同明星闪耀的红地毯。
房间里,裴靖仪已经打扮好,绝美的容颜在灯光下美的令人心生遐想,西蒙沉静的走过去,低声问:“小姐,那位先生会不会来?”
裴靖仪拿不准,心底有种莫名的恐慌,她是赞成靖林开这次宴会的,因为可以借此发生许多未可知的事情,而这些未可知的事情对解开这层层环绕的谜团很是重要。
但西蒙说的那位先生,却让她心底隐隐有些怕着。
半晌,她摇了摇头,轻轻答:“不知道。”
裴靖林在房间的另一侧,纯白的西装同样衬着精致温润的面容,他在打电话。
“快到了吗?”
“快了,还要两个路口,郁淮会迟一些再到。”乔染摸着朵朵的头发,朵朵一身大红色的呢子斗篷,像精灵一样可爱,她不觉笑起来,柔声对听筒说:“放心吧,马上就到了。”
对面这才安心的挂了电话,朵朵仰头问:“妈妈。给阿姨的礼物带了吗?”
乔染点点头,朵朵给裴靖仪画了一张画,千叮咛万嘱咐的对她说一定要带。
司机微微侧头来说:“朵朵小姐放心吧,东西都准备好了。”
朵朵这才开心的两条腿荡啊荡。
车子转了个弯没开一会儿,司机远远看见前方站着个人,一辆黑成横亘在路上,司机回头看乔染问:“乔小姐,前面好像有人拦路。”
车速不觉降了下来,乔染狐疑着看过去,是个笔挺恭敬的男人,冲她点了点头似是有话要说。
司机有些担心,并不打算停下车,乔染却示意他停下,他摇下车窗,怔怔的看着那男人。
“乔小姐,请留步,有人想见您一下。”他侧开身子,用手指了指街边的一处咖啡馆。
乔染狐疑的很,忍不住将朵朵抱紧:“是谁要见我?”
那人很平静的回答:“乔小姐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请随我来。”
他语气平稳,面容又是清隽的,不似坏人,乔染看他诚意万分,便打算下车,男人看她自己,便提醒道:“请将朵朵小姐也带上好吗?”
乔染更是怀疑,可她随身没有带保镖,把朵朵放在车里,万一有什么事司机一个人也抵挡不了。
旋即伸手将朵朵抱了出来,告诉司机在原地等一会儿,她便跟着男人去了咖啡馆。
一杯美式,搅了又搅,早已凉透了。他没有抬头,只是陷入沉死了一般久久发着呆。
一身米白色的外套,一头长发,让他看起来跟女人没有什么两样。
他不是逃出来的,而是依照了男人的意思,主动出来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该出来露面了,太多人将他忘了,得重新叫他们记起来才好。
他自顾想着,直到朵朵那个小小的身体大喊着奔向他。
“漂亮叔叔!”
暖暖的身体冲过来,抱着他的腿,那笑脸,像花朵一样美丽。
他不觉心中暖洋洋的,伸手摸着她的脸,说:“你来啦。”
这三个字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他没抬头,可以知道此刻乔染的表情,那倒抽一口的凉气足以表明她对他的惊讶,他笑的愈发柔情,微微抬眸看着她惊恐的脸,轻声道:
“乔小姐,好久不见。”
乔染脑中长长久久的停顿,什么也听不见,浑身也好似陷入了泥潭中动弹不得,许久,她才惊愕着开口,声音却又是沙哑惊骇的:“程总监?”
她确定,面前的人的确是程沣,是傅氏旗下设计公司的总监。
那个她见了并不多次,但却记得很清楚的,像风一样的男人,程沣。
她的惊愕,并不是因为突然看见他,而是惊愕他的面容,跟他骤然天旋地转的气质。
乌黑的长发衬着一张比女人还要精致的脸,他的笑,不再似以前那般随意,而像是附着着浓烈的心事,一层层如雾气一般。
从前的程沣是华丽妖娆的,此时的男人却只剩下悲凉的柔情,静静坐在那,就好似一张快要哭出来的水墨画。
听见乔染叫他,程沣唇边荡起微笑:“我的确没有辞职,所以还是程总监。”
朵朵拉着他的手问:“漂亮叔叔不是只见我一个人吗?怎么又让我妈妈知道了。”
程沣抱起她,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不知道为什么,乔染突然害怕程沣会将朵朵带走,向前迈了一步想要阻拦。
“我见过朵朵两次,放心,我不会带走她。”
温柔的对她投递一个安心的微笑,程沣叫来服务员为乔染上了一杯咖啡。
“你心里想问什么我都懂。我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像女人一样。”
嘲弄自己一般的笑道:“只不过做程沣的时候并不那么明显。”
乔染疑惑:“什么叫做程沣时候?”
“程总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你告诉郁淮,他会帮你的!”
她越发觉得程沣这个样子不对劲,像是没有灵魂了一般,缥缈的令人看不清楚。
“你不要太紧张。”程沣笑着安抚她:“这世间有很多人生的并不那么准确,我虽然是男人,但却更喜欢做女人,这没什么可耻的。”
乔染摇头,一语道破:“但这不是真正的你。”
笑容在唇边霎时凝住,程沣垂下眼睛,乔染很明确的捕捉到他眼底的一丝悲伤。
“你不愿意成为这个样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良久,朵朵缩在程沣怀里玩着他的头发,俏生生说:“漂亮叔叔,你的头发又长了。”
程沣的双眼越来越落寞,轻轻抚着朵朵,对乔染说:“你很会窥探人的心思。”
这些日子他越发的静,静到让自己的都害怕,他隐隐觉得这不是自己,站在镜子前会觉得那人那样陌生,甚至陌生的让他有些害怕。
他不曾对别人说过,那一日日的变化在谢月菱跟那个男人眼中都算不的什么,他们认为他原本就是那样的,有着男人的身躯,却有着比女人还要美的面容,所以他愿意成为女人,或许在他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乔染觉得有些心痛,忍不住问:“程总监,你要见我是不是要告诉我什么?”
眸子未抬,程沣说:“我现在出现了,事情就明朗了,你只要将你看到的告诉郁淮跟裴靖林,他便能猜到了。”
乔染不懂,他却不再理她,低头跟朵朵玩着。
“想叔叔了吗?”
朵朵玩着他的头发,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朵朵守着秘密太累了,叔叔见了妈妈是不是就可以告诉别人你的存在了。”
“可以跟爸爸跟靖林说吗?”
程沣笑,喃喃道:“守着秘密的确太累了……”复抬头看着乔染,温声道:“裴靖林是不是在等你了,你去吧。”说着把朵朵抱给她,他起身,乔染才看清他的身量,比早前要瘦很多。
“程总监……”她心底不舒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名字不知道还能叫多久。”程沣温柔的笑,那悲伤就更胜。
先前的黑衣人侧身给他引着路,程沣抬步要走,留下一句:“对不起,要是我早些时候舍了那名字,你们也不必受苦了。”
他伸手,想要摸摸乔染的头发,手指却终是在她头顶停住了,顿了顿,转身走了。
乔染抱着朵朵坐在座子里怔了良久,电话响了,是裴靖林。
“染染,还没到吗?”
司机走进来,同样带着电话对她说:“乔小姐,傅总问您到了没?”
她茫然的起身,出了咖啡厅急忙往车子上跑。
宴会推迟半个小时。
乔染神色不对劲的坐在房间里,这房间里很多人,傅郁淮,裴靖林、裴靖仪,洛森克。
傅郁淮攥着乔染的手她才将将抽回神来,低头问朵朵:
“朵朵,你什么时候见到的漂亮叔叔?”
朵朵看着满屋子的人有点害怕,忐忑的说:“妈妈,我可以说吗?”
裴靖林方想起那天朵朵不小心说的漂亮叔叔,眉心一皱,轻哄道:“朵朵说吧,不会有事的。”
朵朵想了想,伸手拉住傅郁淮,小声说:“我见过他两次,一次在爸爸家里,一次在爸爸跟讨厌阿姨拍婚纱照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