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维安一向心里有再大的怒意,在踏进华家的时候都会平复的干干净净,因为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她永远都只是个外人,每天只能笑意连连,坐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华家是住在军区大院,华画的爷爷是个老顽固,很不中意家里的女孩子晚归,他不喜欢看现在年轻人乱七八糟的打扮,每周的回来,华画和宋维安都是乖乖女打扮,端庄典雅,大家闺秀的模样。
华振国华老爷子很硬朗,撑着拐杖,肩背于这个年龄来说,是挺的很直的,岁月沾染浑浊的眼,依然掩不去其中睿智,坐在客厅里,旁边当然端坐着华画父亲一辈的人。
“爸,这不可以,小画怎能一辈子去照顾那个残废呢!”是华画的母亲顾欣,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有能力的女人,第五军区医院,脑科主任,她保养的很好,四十五六的年纪,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
宋维安靠在进门左墙边,刚好是客厅往这边的死角,距离有些远,她的动作很轻微,里面的人自然没办法察觉到,华家军人世家,男人的音量一个比一个大,恰好可以让宋维安能够在不被发觉的情况下,又能听到客厅里的谈话。
华画小舅妈袁子琴,相比顾欣来说,能力就没有那么强悍了,家庭主妇一个,丈夫是华家少有没有入政治的男人,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两夫妻相敬如宾,虽没有大权势,也安稳的享受生活。
袁子琴三十来岁,女儿才十四五岁,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自己女儿,站着说话不腰疼,对于大嫂顾欣的倒霉自然嘲笑了一番,“哎,大嫂,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唐昀这小伙子当时年纪轻轻坐到少校级别的时候,你可巴不得小画嫁给他,如今唐韵残废了,你就落井下石啊!”
顾欣咬牙切齿的瞪眼袁子琴,这个女人总是喜欢和自己作对,关系不到她女儿一辈子,她这话说的还真好听啊!
华振国这个老头子默不作声,听着华画母亲顾欣的反对,华画舅妈袁子琴的嘲讽。
“吵什么吵!我们华家姑娘自然不会让唐家人这么糟蹋了!”华然三十岁的年纪,至今都没有嫁出去,像个爷们一样粗鲁,偏偏又没有像爷们一样能养得活自己,至今待在家里,吃喝父母的,成天跑去和别人赛车。
华然突然的声音到是把宋维安吓住了,躲在墙边的她意犹未尽的拍了拍胸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华家人的声音还真是让人胆战心惊啊!
现在她想,后面的故事,宋维安作为一个局外人是不适合听到的,她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的清响,随后关上,这果然惊动了客厅里面的人。
宋维安穿着拖鞋,领着背包,嘴角上扬,眉眼弯弯,走到客厅,而后很惊讶的微张唇角,呆愣了几分,颔首鞠躬,“华爷爷,华伯母,华姑姑,我回来了。”
戛然停止话题的他们,一一望着宋维安,相比顾欣和袁子琴的礼貌点头示意,华然很不喜欢宋维安这个二十岁了还呆在华家不离开的女人很不满,就算这是大哥战友的女儿,抚养到十八岁也就够了啊!
华然双手挽臂,瞟了宋维安一眼,冷哼一声,“哎哟哟,宋维安,你好像有二十岁了吧!”
这言外之意明显,脸上表情就差写着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这么大个姑娘了,还留在这里,又不是华家人。
宋维安低着头,手拎着背包,上齿咬着下唇,并没有回答华然的话,自然也就是听明白了其中意思,可她完全又不能凭着一时负气,喊着要离开这里,这是极为不礼貌的,华家将她抚养到二十岁,就算她十八岁的时候想要离开,只要华家人不允许,她就离不开。
就像当初,顾欣眉目带笑的告诉自己,和华画一同被戏影大学表演系录取,问她开不开心,可以继续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真是好笑,自己努力了整个高中,拼尽全力考了一个好分数,终于可以离开华家,去外地念书,而华家权重,不过几句言语就可以让她前途绑定了华画,从此成了华画的影子,陪着华画,华画说什么她就要去做什么。
“华然!你说的什么话!维安就和华画一样在我心中,她回自己家怎么了!”顾欣心中也不怎么看好华然,宋维安是自己养了这么年,一直是华画的玩伴,华画想进演艺圈,宋维安以后自然可以多多护着华画一些,挡住一些肮脏的东西。
华然不以为然,她不傻,顾欣的心思很明显,怎么可能看不穿,这种女人,虽说是自己大嫂,可自己打心底瞧不上,利用这份养育之恩,来为自己女儿找一个替身,找一个影子,还真是自私啊!
可惜了大哥为战友抚养遗孤,本是好心好意,出发善良,却被自己枕边人利用,不知道大哥知道了会怎么样。
“华伯母,我先上去了。”宋维安不想牵连进他们的纷争,顾欣和华然的互不对眼,早在十年前就知道了,无视就好,当真了,参合进去了就是被两个杀伤力强的女人当做炮灰,宋维安没有那么蠢,连华老爷子都不管,又何必做这个和事老呢?
华振国敲了敲拐杖,咚咚咚——三声拐杖落地,这声音很平常,就和普通老人敲拐杖的声音一样。
可偏偏这么普通的声音直接叫顾欣和华然两个停止了互不顺眼的怒视,掐断了两人的互相嘲讽,和争论,连着宋维安也自觉的没有上楼,双手交叠在前,拎着背包,肩背挺直,双脚并拢,严谨的军姿。
这是华家的规矩,一旦华老爷子冷静的用拐杖敲地面,就算是华画父亲在这里,C城军区的将军华邦也得立正站直,军姿站好,在华家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华画自然也不例外了。
“维安,过来坐,华然再说混账话就给我出去!”华老爷子的声音很严肃冷冽,六十几岁的年纪了,声音依然洪亮,威严。
宋维安自然不能反抗,右手的食指微动,眼神躲闪了几分,有些不安,踌躇了几分,还是走了过去,坐到华老爷子旁边,行如风站如松,坐如钟,很让华老爷子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