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学生们称老彭为“小帅哥儿”我很诧异,他岁数看上去也不小了,虽然说不上是日落时分,但是说是过午的太阳总不过分,你看那抬头纹,能清晰成一道道小溪。年龄大,这也倒忍了,可是他还动不动就脸红,不管跟什么人,未曾说话先脸红!
如果这也算个优点,往时髦里说,顶多也就是个韩剧里的“大叔”,哪里算得上是“哥儿”?且还要冠以“帅”字?
果不其然,有同事就说他“娘娘腔”,说他整天就知道在学校这个“井”里捉虫吃,无暇“观天”,所以能够像不谙世事的纯情少女一样动辄脸红,把个害羞的天性保持得这么好。
这也罢了,还说他特别小气,每周都挎着个小篮子,里面装上洗漱用具到学校浴池洗“一毛五”的澡。买得起楼房难道安不起浴霸?再说了,挨着学校就有“梦里水乡洗浴城”,五块钱一张票,再花五块钱找个搓澡的,十元钱就搞定了,还用得着占学校点儿小便宜?
这个老彭!
我因病在高考前休假在家,因怕老母亲知道,所以婉拒同事登门探望的好意。
但是,老彭不断打电话来。他执意要到家里来看我!
他来了,带来了一堆好吃的还不算,临走还悄悄在水果篮里放了100元钱!
这可就怪了,老彭可是跟“天皇老子”都没有人情的,不管你是谁,“我既不要你的,你也别要我的”,这是他行事的宗旨,倒也不全是因为钱,他说这叫“两省”!省钱省心!
但他确实有困难,在一次闲聊中我才知晓他爱人因为中专学历在医院不被承认,被逼无奈考上了研究生,每年一万元的学费自己掏,而尚未评上高职的他月工资也只有2000多元,既要负担儿子的学费、父母的养老金,又要负担爱人的学费,这日子怎么过?
他跟我说起这两年的日子的时候,眼圈都红了。
出门后,他给我打电话:“你好好养病,身体好些时,就到班上看看孩子们,没有你这个‘亲’语文老师,我怕孩子们没有主心骨,复习不上路,我代表孩子们谢谢你了!”
别说,这老彭还真有点“帅气”,我想。
这年到北京招生,老彭更是为我们学校“帅气”了一把!
在一切都要公平竞争的年代,生源也要公平竞争了!
老彭作为领队,带着三个女班主任到北京的艺术院校去招生。别的学校的老师是带着“金钱”去的,人家有言在先:招来一个学生,立马答应给这个学生2000元钱,现场拍板兑现!
老彭硬是凭着多年王牌班主任的旗帜直接打入“敌人”内部,摸清“敌情”,先下手为强:“孩子们,明告诉你们,我们没有钱,但是我们有的是好成绩;我们不给你们补贴,但是我们配置最有经验的老师。你们想想,你们是为了钱才考学吗?你要是第一年考不上,得白搭父母多少血汗钱!”
老彭把历届学生成绩单往桌上一拍,每个名字后面都附有电话,尤其是那学校,更让人眼馋:中央音乐学院、鲁迅艺术学校、复旦大学……
尤显老彭“风度”的是,那三个女班主任在后面“捡吃捡喝”!
最后招生的结果是:县城的三个高中,我们学校虽然“空手套白狼”,但招的学生最多,而老彭旗下学生最少,都被那三位“队友”登记在册,“抢”走了!
闻听此事,那些说老彭“娘娘腔”的同事改换了口气,把老彭此行编成了评书,用这句话结尾:“真爷们儿!帅!”
冬去春来,由于班级情况有变动,年级主任给全体高三教师开“表态会”,表达一下自己对新接手的班级的设想,表表决心。
在大家“展望未来,大有作为”式的例行发言后,轮到了老彭。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色通红,像是喝醉了酒,有些吐字不清。但是最后几句话我们都听清了,老彭用颤抖的声音哽咽着说:“新的班级,我有信心带好!但我最想对各位说的是,我已经带了半年的七班拆了,分到了别的班级,这几十个孩子我不放心,老师们,拜托了,虽然这些孩子们各有各的毛病,但是本质都不坏,希望大家多关照他们,像对待自己老班的孩子一样关心他们!我在这里替他们谢谢你们了!拜托了!各位!”
看着他拱手抱拳转圈那长长的一揖,我恍然明白:“小帅哥儿!”这个称呼真是名副其实!老彭,好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