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隔天一早,提着个酒瓶淡然微笑的林九叩响了张野的房门。自从确认入行以后这家伙就成了202的常客,邻里之间的密切程度,说句夸张的真是比亲兄弟交往得还频繁。
“别卖关子了,一块儿说吧。”
打开门后看了一眼来人,睡眼惺忪的张野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得又回转了室内。
刷牙,洗脸,以及换装。
林九的到来像是已经固定在了他的日程表上一样令他习以为常,很难想象的地方在于明明是两个星期以前还怕得要死的大妖怪,转眼之间已经成为了现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与妖为伍,伴鬼而生。这大概就是自己后半生的命运,对于这点,渡尽劫波的张野也算是放弃了挣扎抵抗。
“赵老板的那一批钢材已经转手过来了,负责签办转交手续的人大约还有三十分钟到楼下。”
林九看了他一眼,也不做什么拘束地走进了里屋。
“好事儿啊!坏消息呢?”张野给他搬来了凳子,转头回到了卫生间洗漱。
“坏消息是这家伙给咱们使了个小心眼,负责财务的秘书一口咬定地跟我们宣称,说是经统计核实,被黑老鼠啃食破坏的钢材数量只有一吨。”林九笑了笑,放下酒瓶后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个苹果。
“意料之中。”刷牙中的张野笑出了声。
“市面上的钢材价格可不便宜,要真是如数转手给了我们,那我反倒要怀疑起人家是不是有什么企图。赵老板这人你还不清楚么?看人家的面相那就是个十足的商人,一吨的钢材虽说少是少了点,但好在应付第一批阵旗炼制应该是远远足够了。”
“那你尽快收拾完毕以后安排一下?”林九看了看他。
“这个自然,签个字的问题而已,也不算麻烦。”张野点了点头,对着镜子迅速完成了洗漱。
接手钢材的手续办理得很轻松。
双方彼此交接过后,确认了一下钢材数量以及经手人身份,然后草草签字,万事大吉。
一吨的钢材毕竟不是个小体积的物件。
从老爷子那租来的公寓算上林九的那间统共也就是百来平米,要在两间大型活动都显捉襟见肘的小房间里安置钢材、乃至日后的炼器活动,显然是有些痴人说梦的嫌疑。
这种情况下,老赵那边的关系就成了一个很重要的媒介平台。
办理完交接手续的张野很快地跟人家通了个电话。大致意思就是你这谎报钢材数量的事情我们这边一清二楚,但是本着友好贸易的原则,我们很大度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既然我们也让步了,那赵老板你也不妨好人做到底,钢材照旧还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运转,但得按我的设计思路在你的厂里帮咱来一个免费的加工锻造,到头来两边友谊地久天长,这样的结果你好我也好~
赵老板说好,潜台词是好你奶奶个腿儿。
经商二十年,这位脑袋大脖子粗的大款也算是见过世面阅人无数,但平心而论,能把抢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土匪,他第一次见。
从我这儿套了一吨钢材,到头来我还得负责帮你加工,这种品行没一定厚度的脸皮是真的干不出来这种事儿!要不是指望着这两位能人异士能在未来给自己的商路起到确确实实地帮助作用,就光是这一通电话,他都能以敲诈勒索为名报警上诉!
说白了也是真的怕了。
走得夜路多了难免怕鬼,自从上次工厂里出了个真妖怪,他老赵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也是老老实实地收敛了起来。白手起家混了这么多年。家大业大的他不缺钱,却唯独是缺这个花钱的命。现如今身边好不容易多了条能保家宅平安的路,这两个人哪怕他是再不愿意待见,明面上都不能撕破这个脸皮。
张野把握住的就是这一点心理。
人家赵老板心里想的是什么,说实话他一清二楚。
人与人之间交易往来,从来都是根据对方的价值互相利用。
说什么友谊地久天长那全都是生意场上的空话套话,要不是看中了自己这点本事,人家大老板怕是甩都不会甩这来路不明的两人。
林九口中的前辈是以八杆令旗开阵,不出意外应该是八门阵数,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而以张野现在的水平,六合阵数尚且费劲,一举入手这种高阶阵术委实是有些不太现实。
因此两相权衡之后,他给赵老板的设计图纸一共包含了两份内容。
一套四相兽形钢杵,由四枚雕琢过后的短棒构成;一套六合纯钢旗具,由六根旗杆组成。剩余部分钢材留作储备,所有权归属张野,暂时安置在老赵的厂中。
龙腾大楼的受困经历总算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有了一次亲身体验,也算是加速了他对高阶阵数的参研。虽然尚未熟练,但秉着进取的精神,他还是为自己的做了一套备用的六合幻阵模型。
对阵法的钻研已经进入了向上拓展的全新阶段,可以预见的是在不久的将来,实战中的幻阵运用也将成为他的底牌之一。
这边的工作进展得如火如荼,阵旗的采购问题也在老爷子的两千元借款到手之后展开了落实。
朱砂血,锁魂钉,注灵帆。
每一样珍贵器材所对应的标价都能在分分钟内令人感觉到钱财的可贵。刚拿到手的两千块尚未焐热便已经转手到了他人手中,感受到了这一行金钱如流水的花销规模,穷了半辈子的张野一阵发自心底的肉疼。
“能不能有点出息?”
阴阳集市内,从远处归来的林九看了一眼提着大包物件脸色形同割肉的张野,淡然的脸上写满了鄙夷。
“你个穷鬼好意思说我没出息?”
刚刚购完物的张野也不甘示弱,当场回敬了对方一个深深的白眼。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瞥了一眼远处标金榜的方向,朝林九问道。
“一切顺利。”举起酒瓶灌了一口,老酒鬼比了个OK的手势。
“所有有关龙腾的问题已经成功反馈给了阴阳集市负责监管的典狱卒,对方一脸沉思的表情表示近段时间内会予以调查核实,情况如果属实,将提高标金榜赏金数额,并采取相应措施。”
“你觉得这帮人靠谱么?”摸了摸下巴,张野突然带着恶意揣测地笑了两声。
“无可否认的地方在于阴阳界的官方也不等于绝对的公平正义,”林九冷笑,“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就大局观而言,典狱司在维持秩序这方面做得已经足够出色。无论是他们作为执法者的核心理念或者是作为暴力机构的执行能力,其成形的三百年来,阴阳界的确是出现了少有的和平年代。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在担心龙腾的内部也会存在典狱司的势力构成。这种包庇袒护的行为也许存在,但可能性几近于零。别忘了最浅显的事实,上次负责帮你完成等级评定的典狱卒,他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份就是一名警察。这样一个世俗与灵界交织构成的复杂机构,就算会有什么问题,也不是现在这个阶段的你应该操心的事。”
“这样最好。”张野耸了耸肩,“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为什么龙腾背后这么大的秘密可以安然作为不起眼的铁牌任务隐藏到今天。说句实话,要不是我们俩的意外介入,也许到最后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所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的妖穴。”
“也许早已经注意到了,只是未成气候。”
林九看了看远处,突然幽幽地说出了这句话。
“这条任务能上榜,就意味着执法人之间已经有了关注。而之所以划定错了任务等级,也许只是因为那座榜单是一个月一次更新。
“一个月的时间,中途可以发生的变故太多太多。这也变相提醒了你,如果真打算以牙还牙,最好就抓紧这个时间。幼虎尚可伤人,成年以后,我怕你没这个机会。”
“这个肯定是不需要你担心。”张野厚着脸皮笑了笑,“敢夸口,我肯定是有这个自信。这大楼背后的黑手我也见识过,阵数手段上不见得多高明,至于其他层面的威胁,这就是我把更多赏金猎人以及官方势力引过去分担压力的原因。
“两天以后陪我走一趟,我得去现场实实在在地来一次调查。赏金数额的提高既是机会也是有油水,还记得上次那黄毛是怎么对我们的么?这次我也想去分一杯羹。”
“祝你成功。”
林九冲他举起了酒瓶,脸上的笑容看不出来是真祝福还是单纯的敷衍。
炼钢厂的办事效率还是可观。
听说了两位大师的目的是炼制出“可以降妖除魔的法器”,空有一腔热血奈何满肚肥油的老赵第一次对这种心驰神往的奇门之术表现出了莫大的向往与热枕。
在老板的一句开口之下,负责铸造环节的工人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废寝忘食加班加点。到头来望着一批成形的兽形钢杵以及无纹旗杆,捧着半成品“法器”的老赵像是手托新生儿一般将未来给自己保驾护航的“神奇利器”亲手交付到了两位大师的手中。
“两位大师?”
胖子的神情充满了虔敬与爱戴。
“我就想问问这法器怎么用、有什么用?我看看能不能自己鼓捣个几十批次出来,也给自家看宅护院保佑个出入平安啥的!”
“这个你就别多想了。”张野的表情充分诠释了什么叫敬职敬业、悲天悯人的神棍风姿。
“此等物件非手握法门之人不可运用,给你拿回家去,就算堆满一层楼,也是没有半点用处的。”
“好的,好的,我只是一时好奇,别无他意。”
老赵点了点头,恭然退去。然后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勒令工人继续加班加点,不由分说地给自己弄了几十套的同一款式规模的兽形杵、无纹杆。
有钱人的思维大致就是如此,这种东西嘛,嫌少不嫌多,管他有没有用,先搞个一批放家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