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曲月结结实实受了这一击，喉间一股腥甜涌上，一口浊血吐出，脸色惨白。
“王妃……”云英这一声饱含无尽苦楚，鼻子酸酸的，眼里泪光泛起。
“不许哭！”佟薇雨一声厉喝，将云英所有的辛酸泪都吓了回去。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浴池里有哗啦的水声作响，然后是有人走上岸的声音，仿佛能听到水珠沿着肌肤缓缓滚落，落地时的美妙之声扣动人的心魂。
“奴婢记得。”
“很好。现在你明白了。”
“奴婢明白了。”
“你后悔吗？”后悔很快也会变得跟我一样，冷血无情，学着不会再相信别人的善意，学会不再喜形于色，封闭自己，拒绝外人来访，孤立在寥寥大地之中。
“奴婢不后悔。”云英已经从之前的低落中恢复过来，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所有人听她们的对话，觉得一头雾水，这什么和什么啊。
“王爷这么晚还带这么多人来，闹的全府人心惶惶，你自己不睡觉，还要拉着别人陪？”层层珠帘后，一截黑色衣摆一扫而过，宝珠相碰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一人从屏风后走出来，暗沉色调衣服，和她平时不多言正好符合，没有谁能比她穿着黑色衣服更让人觉得契合的了。湿漉漉的长发贴着衣服，脸上似乎比以往红润些，眼里还有未散去的朦胧之意，整个人有点懒洋洋的。
“你既然在屋子里，为什么不出来。”闻景宸一双眼牢牢的锁住她，不漏掉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可佟薇雨的脸上本来就没什么表情，闻景宸就是再瞪大眼睛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洗澡睡着了，后来被吵醒了，忽然又不想出来，因为想看戏。”
“结果是，演得真烂。”佟薇雨淡淡的嗓音，听不出喜怒，除了之前出场时那一句让人感觉到一丝怒气，现在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固定好的格式，每次走的都是套路，却又控制得恰到好处，挑不出什么刺。
“你回来了？你先一步回来了，把我们在这耍的团团转。”曲月被人扶着，佟薇雨那一下不轻，她估计有一段时间是用不了内力了，晕眩了半天，好容易听见佟薇雨一句话，脑子里自动生成反驳的话，想也不想就说不来。
“什么叫我先一步回来，我一直在府中，不信你问我阁中其他下人。”佟薇雨指了指，伺候自己的几个下人。
“王妃入夜后没有出去，奴婢敢保证。”
“奴婢也保证，王妃一个时辰前还让云英去打水，说要洗澡，而且天还没完全黑之前，王妃的房门都是开着的，试问，要是想偷偷摸摸出府，谁敢这样将大门开着，让别人看着自己动作，万一东窗事发，不是给自己留下隐患。”
“王爷，王妃没有出府，王妃的作息时间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异常。”
……
“那你们进过王妃房间没有，万一她是故意为之呢？”曲月这一句可谓正中红心，那些婆子和丫鬟肯定没有进去过，佟薇雨不会允许，但是其他人不知道，丫鬟婆子自己也不会到处去乱说，多丢人，主子都不让你踏进她房间半步。。
“你！你……”几个年长的嬷嬷气得老脸通红，哽着一口气，要上不上，要下不下。
她们可是闻景宸一被册封就跟着搬来王府伺候着的老人了，十多年了，曲月一个护卫，来了才四年不到，就敢这样跟前辈说话，一点都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太可恶了。
“你以为这事就能这么结了，我告诉你，没完，今夜下了雨，你外出，无论怎样小心，鞋子都不免会沾上泥淖，你敢不敢把你的鞋子亮出来！”
佟薇雨找了个位置，悠悠然坐下，对于曲月发神经似的乱吠，自动从耳朵中过滤。
曲月火冒三丈，她最讨厌佟薇雨这种泰山崩于眼前都毫不动容的样子，因为自己从来都是不够稳重的那一种，和佟薇雨一比就见差距，因差距生羡慕，因羡慕生嫉妒，因嫉妒生恨。
人与人之间是不能比的，一比的话，没有仇也有仇了。
曲月使劲挣扎，曲清给拽着曲月的曲烟使个眼色，让他拉好人，可不能再这么疯下去了，会要命的。
“放开我！让我去查查她的鞋子！”曲月疯了一般，上蹿下跳，曲烟险些拉不住。
“嗯……”曲月一口咬在曲烟手上，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曲烟未料，手下意识一松，曲月已经冲了出去，像离弦的箭，哦不，离弦的箭都没得她快。
“看我不揭开你这贱人的真面目！”曲月狰狞的笑着，伸出爪子，佟薇雨也不阻止，气定神闲，就当来人是给她擦鞋的。
曲月一把撩起佟薇雨的衣角，所有的话，所有的动作都僵硬在这一刻。
一双干干净净的鞋子暴露在空气中，哪来什么泥淖裹鞋，分明纤尘不染。众人看了只是冷笑，这女人果然是疯了，想诬陷王妃想疯了！
曲月只觉得不可置信，以为看错，闭眼，再睁眼，再看，还是那么干干净净，她手心里开始冒冷汗，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哆哆嗦嗦，不知怎么解释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看清楚了吗？麻烦挪挪你的爪子，我怕脏。”佟薇雨没有用不屑的眼光看她，没有得势后的洋洋得意，只是很平静的吐出几个字，但这几个字却凝成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曲月脸上。
“心脏成这样，手也干净不到哪去。”
“还不将你的手拿开，玷污了王妃的衣裳，你赔的起吗？”
“下贱坯子，诬陷王妃！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
之前在曲月那里没得好的几个下人，见状，出言讽刺，见解比佟薇雨还要独到，还要入木三分，不愧是在后院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眼光之独到，见解之犀利非常人所能及。
人就是这样，喜欢墙倒众人推。
谩骂声如海水倒灌而来，撞得曲月头昏眼花，压的她呼吸困难。
怎么会这样，她今天看到的人一定是佟薇雨，分明该惊恐还慌乱的是她，该胜券在握的是自己，为什么到了最后，一切都变了，泰然自若的是佟薇雨，惊慌失措的是自己。
反了！全反了！
“一定是你，是你！是你换了鞋子，把穿过的那双……”
“藏起来了是吗？你是这样认为的？”佟薇雨出言打断，猜来猜去就这几个版本，就不能换个新鲜的，所有人都能想到的方法，她会用？
除非她不是佟薇雨（本来就不是）。
“是！你敢不敢让人搜！”曲月面目狰狞的盯着佟薇雨，字字咬的极重，仿佛在咬佟薇雨的筋，齿间飘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敢！怎么不敢？你爱怎么搜怎么搜！百度、搜狐、好搜、搜狗随你选，搜不到，你就去死吗？”佟薇雨冷冷道。
明明一句很诙谐的话，被她这一加重，瞬间杀气腾腾。
曲烟、曲清和曲风心中一惊，王妃果然起了杀心。
当然，这也纯属正常反应，任谁被人这么挑衅、污蔑都不会开心到哪里去，被人欺负到这份上还不反击，那就要被人认定为软弱无能了，显然王妃不喜欢这样。
“王妃息怒，曲月今日淋雨练剑，可能感染风寒，一时脑子发热，说了这么多胡话，王妃大人有大量，宽恕她一次吧！”曲烟将疯魔的曲月拉回，塞给曲风和曲清，自己一撩袍子，单膝跪下，请罪。
“你错了，我可从来都不是个有大容量的人，我是个坏透了的小人。”佟薇雨当着这么多人自贬，把自己的名声至于不顾，淡定的就好像在喝茶一样悠闲。
名声是什么？值几分钱？能当饭吃？
“曲烟！谁要你求情的！我要搜！我就不信找不到证据！”曲月声嘶力竭的喊，眼珠子瞪得老圆老圆，脸色惨白惨白，白中还带点青。
“都给本王闭嘴！”闻景宸低喝一声，全屋子的人都闭嘴了，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佟薇雨风雨不动安如山，曲月则是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直维持着闻景宸喊话前那一个动作，怒目嗔视，龇牙咧嘴，双手前扑，一脚点地，一脚扬起，这个动作难度有点大，一般人做不来。
“曲月疯言疯语，诬陷王妃，拖出去打四十大板，在地牢里关上半个月。”
“太轻了。”佟薇雨以手托腮，静静凝望着首位上意气风发的闻景宸，朱唇轻启，给人加罪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心情也很好。
“你想怎么判？”闻景宸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也治不了她了。
“赐她一丈红。”
“什么意思？”一丈红，听着就血淋淋的，闻景宸皱眉，怎么她总是喜欢见血，还格外兴奋。
“算了，换一个，最少八十板子，然后让她在府中裸奔十圈，边跑边喊她****，她无耻，再出来作就去死，写一万字忏悔书，给府中每个人过目，直到府中每个人能在文字中读到她深深地忏悔改过之意为止。”
“她是女子，怎可……”闻景宸弱弱的质疑，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又闭了嘴。
“你可以按你的意思判，不过，我到时可能就要按我自己的方法来消气了。”
威胁！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闻景宸锁眉深思，想了一会，在没有找道更好的解决办法后，微微颔首。
曲月见此，面如死灰，整个人也软趴下来，要死不活。
所以，打蛇打七寸，伤人，要找准致命点。
“本王不是怕你。”走过佟薇雨身边时，闻景宸停了停，轻声道。
“我知道，你只是弃车保帅。”佟薇雨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别有深意。
闻景宸狭长的眸子眯起，果然……
他今天似乎真的把她惹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