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寒玉女扮男装被揭穿,她也同时被赶回了家。无论她以各种无聊还是高大上的理由为借口,也无论她软磨硬泡撒娇赌气,李南轩都不为所动。寒玉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李南轩这个人,平时能对她百依百顺温柔如水,可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不可改变。他天生就有种强大的气场,淡淡的一句话,让人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看到芸娘可以随心所欲出入湔山,夜风对她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寒玉就满肚子的不平衡。她找到南轩唠叨,他轻飘飘一句话就给她堵了回去:夜风是夜风,我是我。
寒玉服软了,趁他看书的时候,坐到他怀里去,搂住他的脖子,又娇又媚的大眼水汪汪地瞅着他:“夫君,我想在你身边嘛。”怎样?美人计都用上了,是个男人还顶得住吗?可是这个男人偏偏定力好的很,“现在就在身边嘛。”把怀里的美人圈住,像安抚猫儿一样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眼睛却没有离开竹简。
他居然偷换概念加无动于衷?寒玉懊恼地伏在他心口,但是枕着他的气息、听着他的心跳感觉真的好好哦,不理是吧,她把手摸进他的衣襟里,一点点揉过去。硬实的肌肉手感真的很棒,忍不住就一块一块地捏。终于他的呼吸被她挑衅得粗重起来,拉开她乱动的爪子,他眯起眼睛:“好吧,我不喜欢那么多男人看你。”
她气怔地抽口气,原来……这个小气的男人!
姐姐、夜莺、魅兰都去工地的,那么说,他都不介意人家看,却独独介意她,因为她是他的女人呀,他才那么小心眼,这样一想,寒玉又没出息地高兴起来。
芸娘经常被夜风叫走,客观上给了寒玉很大的空间。太守府少奶奶当家,她不止一次悄悄拿走暗格里的钥匙,趁巡视府中各处的机会,迅速地进出密室。
她发现密室里的东西在某个机关的控制下经常移位,但她慢慢摸熟了规律,哪一天哪件东西会在哪个位置她都记熟了,包括那张师门觊觎已久的城防图。她并没有拿走它,不过她已经清楚,不管她拿走什么,只要能在机关移位前还回去,就不会引发报警。
每天她都留意那副耳环,看着那白色缓缓上升,她一定不能急,要让孟先生比她更先一步失去耐心。
拿走的钥匙虽然每次都不着痕迹地放回去,但寒玉最初也有点忐忑,南轩需要去密室时会开暗格,她紧张地注意他的神色,一切如常,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她放下心来。最棘手的事,必须在他未知的情形下解决掉。
好在有夜莺这样热情而侠义的姑娘在,寒玉也算不上孤单。只要有闲,夜莺就会邀她出去玩,对此南轩表现出很大的支持。寒玉需要姐妹淘,原先的师妹都疏远了她,芸娘又被夜风霸占,如果再没有合适的女伴,她就只注意花魅兰了。李南轩的用心很少会说,但慢慢寒玉琢磨出来,夜莺接近她,根本就是南轩的授意,藉此让她远离魅兰。
知道这一点时寒玉心里还是滚过小小的委屈,他凭什么安排她的生活。但夜莺是一团火,燃烧的热度很难有人不被感染,寒玉不由自主喜欢上了她,她聪明又开朗大度,野性又不过分刁钻,兼具男人和女人的优点,和这样的人做闺蜜,真的是件轻松愉悦的事。所以没有多久,寒玉就不再委屈,对南轩安排给她的密友欣然接纳了。
两人日渐交好,无话不谈。只除了一样,夜莺不懂含蓄的大白话,难免让寒玉受窘。比如今天,她急吼吼地去按寒玉的肚子:“你怎么回事,还没有动静?”寒玉浑身的血液顿时直冲到脑门,夜莺不客气地提醒她:“我说少奶奶,你要抓紧哦,这么好的男人,你舍得跟人家分享?”
“分享?”寒玉愣了神,“你什么意思?”夜莺道:“你不知道吗,蜀地的风俗,正房夫人要是一年不孕,丈夫有权纳妾的。”
纳妾……这个陌生的词汇此刻在寒玉头脑里轰然爆炸。可能吗?南轩会为了李家传宗接代的责任接受另一个女人帮他生孩子?不会,他肯定不愿意,但是,他很孝顺的,如果爹爹给他压力……寒玉忽然情绪低落到了极点,难道自己不能和他生个宝宝吗?她愿意的,天知道她有多么愿意甚至多么渴望!
可是现状……她想要的亲昵,他都可以给,只不过永远点到即止。即使她被折磨得难耐到极点,他也依然没有最后的逾矩。他总是不说话,默默停止,等待她自我平静。他从来不吝啬给她温柔的拥抱和体贴的照顾,可是他们的契约,他也不主动开口要求放弃。
寒玉出神地想着,根本没有再听见夜莺对自己说什么,直到夜莺跟她挥手再见,她才注意到是羌寨的人找她回去,“没事,我自己逛逛就回家。”她机械地对夜莺摇摇手。
南轩,他是一个骨子里非常倔强又高傲的人,她一路继续走,无法停止内心的惆怅,虽然绕了弯路,但她还不足以证明自己对他的情感吗?还是他不再爱她了?她缩了缩手臂,抱紧自己,自从她要求了那个负气的协议,他就再也没有说过爱她。虽然,他依然会对她说情话,但就是没有那个字,他曾经每天都会对她说的那个字。
他受伤了,没有痊愈。
寒玉的心蜷缩起来,痛得厉害。她要怎么办?怎样才能回到爱开始的地方?
“为什么每次遇到你都是愁眉苦脸的?”一声轻笑,男子高大的阴影挡在她前面。
她吓了一跳,看着那双审视自己的黑眸,说不出话来。“有空么,一起走走?”龙御天的邀约听起来再自然不过。但是寒玉却生生想起了南轩说“我不喜欢那么多男人看你”那么,他一定更不喜欢龙御天看她。
寒玉决定拒绝,抬首一望,前方恰好是“宝庆楼”的大招牌,她连忙指着那里:“抱歉,我今天有事呢,要去宝庆楼订个首饰。”她想,那宝庆楼是女子们喜欢出入的地方,龙御天必定没有理由跟去了。
可是谁知,龙御天闻言乐了:“巧啊,我是宝庆楼的大主顾,山庄里的装饰用品都是用的他家的。我陪你去,保证老板给你打折。”
啊—寒玉再不能说什么,被兴致勃勃的龙御天拉进了宝庆楼。果真,柜台后面的老板娘一见龙御天,就像见到了金主,眉毛眼睛都笑弯了,一溜小跑地迎上来:“龙大爷,您亲自来呀,要些什么尽管吩咐。”龙御天摆摆手:“是我朋友来订货,你给个好价。”
“啊,一样的一样的,龙大爷只管放心,我怎么会亏待您的朋友呢。”老板娘一叠声笑,转眼看着寒玉,“姑娘随便挑啊,看中什么告诉我。”
本来吧,寒玉就是借口一说,并没有真的想订什么货。现在这样,她只好装作选一选。扫过琳琅满目的陈列柜台,她的脑海中却闪现出一枝发簪,对哦,魅兰说,她漂亮的发簪就是在宝庆楼买的。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眼前这些首饰虽然很美,但若和魅兰那枝比起来,立刻都被比下去了。“老板娘,怎么没有这种样子的?”半是好奇,寒玉回忆着比划着形状。
老板娘听着她的描绘,迟疑了一会儿,不很肯定:“你说的……莫非是我家的镇店之宝?你等等……”她转到里屋,拿出一张图样,“是这个吗?”
“对对,就是这个。”寒玉高兴地点点头,图样上绘的果然一模一样,“镇店之宝哦,怪不得那么漂亮,很贵吧?”看着她手里的图样,龙御天的眼眸不禁缩了缩。
老板娘笑道:“姑娘有眼光,这柜台里的东西加起来也不如这个值钱。可惜呀,宝贝只此一件,早就让太守府的李少爷买走了,姑娘如今想要,小店只能抱歉了。”
蓦地一僵,老板娘听见龙大爷和这位姑娘同时发出的声音:“你说谁买走了?”
“就是太守府的李少爷呀!我记得可清楚了,那天少爷买了送给一位姑娘的。本来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少将军,因为这簪子价钱贵,他没带够钱,就将一件家传的宝贝抵押在我这里。他来赎回的时候,我家老板恰好在,我才知道原来他是……”
“你敢胡言乱语,我杀了你!”老板娘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的大手掐住脖子拎起来,他的眼睛里写着满满的吃人二字,下一瞬就会生吞活剥了她。“龙大爷饶命,奴家的话句句是实,句句是实,没有骗您啊……”老板娘吓得直翻白眼,这是什么状况,她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招来杀身之祸?
“你不要……为难她了。”飘忽而抖颤的声音,像失了魂。寒玉缓缓地转身,一步步向店外挪去。“寒玉——”有力的胳膊拉住她更像支撑住她,紧得令她痛麻,寒玉分不清是自己在发抖还是那只胳膊也在发抖。“不要相信,她是胡说。”龙御天惊讶于自己说出的话,他居然还可以这样冷静地站着,没有离开没有杀人没有嘶吼没有掀翻整条街道,他竟然……如同世上愚蠢的凡夫俗子用明知道的蠢话无力地安慰女人。
她的眼眸清亮,仿佛盛着泪光,又仿佛是阳光的反射,“龙大哥,我没事。”她淡淡地松开他的手,“我先回家了。”她挺直了背,向前走去。
“寒玉——”他再度伸开手,并没有碰到她的衣摆。她回过头,竟让龙御天呼吸一窒,瞳仁里此刻有火焰,照得她明艳动人,红唇微启,有一抹坚定的笑,几个字像上涨的海潮不可阻挡地漫过,“不必担心,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