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一边不安地瞄着不同以往的各处,一边含糊地回答双成:“青女姐姐派我下凡有事,所以不曾知会大家。”
“一派胡言!”双成脸色陡变,忽然扣住寒玉的肩膀,厉声道:“你敢私逃下界,跟我去见帝后!”
寒玉大惊:“双成,你什么意思?”
双成冷笑道:“青女几年前就魂归九幽,你却说她派你下凡,不是胡言是什么?”
魂归九幽?仿佛一声炸雷,轰得寒玉脑子一片空白,“你说姐姐……姐姐……”
双成悲愤不已:“青女早就被神龙害死了!帝后可怜她,才一直留着这座宅子,让其余的姐妹有个念想之处。”
寒玉僵立在那里,嘴唇直哆嗦,神龙害死了姐姐!要是自己早点找到二郎神来帮助姐姐,是不是姐姐就可以幸免?还是姐姐对噩运早有预料,所以才匆忙遣自己下凡?如今自己回来了,却物是人非,只剩空旷宅院和落寞萧索……
双成哪容她发呆,拉着她就走:“你必须跟我去见帝后!”寒玉虽然被意外深深打击,可是眼前的危机还是让她激烈地反抗起来:“不,我不去……”她奋力推开双成,向外跑去。
似有一股强大的风卷入,大门被撞开,寒玉慌忙掩面,却整个人被风势阻住,硬生生推回了门里,好容易倚在天井的院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形。周围呼喝声顿起:“奉天帝之命,捉拿广寒仙子归案!”
寒玉睁眼一瞧,不由三魂吓去了二魄,门外一下子涌进来数不清的天兵天将,将整个府邸团团包围,刀枪并举,杀气腾腾,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带着黑色的镔铁面具,不是神龙是谁!
神龙厉声道:“广寒仙子,你私逃下界,擅闯天门,可知罪否?”
寒玉的心怦怦乱跳,龙大哥呢?他在门外会不会被发现了?神龙怎么来得这么快!“赤焰,你别忘了,你要敢抓我,李南轩不会放过你的。”情急之中,她硬着头皮说。南轩在岷江龙宫可是威胁过他的,不许他动他的女人。
“李南轩是谁?”神龙手指众天将,大笑道,“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天将们个个摇头。神龙慢条斯理道:“广寒仙子,你如今在天界的地盘上,任他什么凡人也管不着。我倒想看看,李南轩敢不敢找天帝要人。”对众将一挥手,“还愣着干什么,不管是死是活,拿下她!”
刀枪剑戟围攻过来,寒玉心中暗暗叫苦,她怎么抵挡得了,不过困兽犹斗,她毕竟不甘心束手待毙,只得运起全身法力接战。没多久,她已气喘吁吁被逼到了死角。正当她绝望地看着明晃晃地刀剑直逼心口,忽然耳畔传来一声断喝,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对她近身围攻的几名天将晃悠悠地跌了出去,刀剑弃了一地。一只有力的胳膊将她圈入怀中护住,正是龙御天。
“龙大哥你……”寒玉惊叫。
“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他们伤害你。”龙御天轻笑。
他是那样充满信心,胜券在握。寒玉只觉得在他臂弯里,就像躲在安全的护盾后,可眼前突然的血色横飞,却让她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亲眼看着曾经熟悉的天将在自己面前被削掉脑袋,寒玉失声惨叫:“不要,不要杀他们!”龙御天闻言顿了顿,忽然长啸一声,抱着她冲天而起,只余下神龙愤怒的叫喊和横七竖八的尸体。
凡间,正值漆黑的夜。莽莽丛林中,一道光影从天穹直射而下,随即光影淡去,显现出一男一女。“寒玉,没事了,我们回到蜀郡了。”龙御天柔声道。惊魂未定的寒玉看了看周遭,果然已脚踩坚实的土地,一片静谧,再无追兵。
她虚脱地靠在了树上,回想这一天的经历,悲从中来,忍不住抽泣:“青女姐姐,她被神龙害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龙御天叹口气。寒玉愈发哭得伤心,龙御天伸臂将她搂住,轻抚她一下一下抽搐的背,低声向她耳边劝慰:“寒玉,难过就在龙大哥这里哭个够吧,人死不能复生,你护住了宝珠,青女若是魂魄有知,会安心的。”
此时此刻,这个一路为她护航的男人,他宽阔的胸膛足以依傍,寒玉沉浸在如海的悲痛中,抓着他的衣襟,一任泪水肆意。
再说南轩和姐姐在羌寨参加节日欢庆,羌族弟兄见了芸娘,想起逝去的头领,一个个争先恐后给芸娘敬酒。在这样感怀昔日的气氛下,芸娘原本酒量惊人,性格豪爽,如今因着夜风旧部的热情,更是来者不拒。
是夜的狂欢,让芸娘对夜风的思念更甚,和着酒,她的情绪愈加激动。到了夜深,饶是芸娘海量,也经不住激动的情绪发酵酒力和弟兄们轮番上阵。南轩将姐姐的疲态和醉态看在眼里,担心她这样下去伤心又伤身,急忙知会夜莺和爹爹,自己先送芸娘回府。
夜色中,乘着荒野无人,南轩护着姐姐飞了一段路,醉意迷糊的芸娘低喃着口渴。南轩按下身形,降落在一片丛林,隐隐见月下有微微的亮光闪耀,前方必有水塘。他将姐姐安顿在石头上稍歇,自己循着光亮去取水。
忽然,轻轻的语声传到他耳朵里,他循声透过树林一望,眼前的一幕如同五雷轰顶:只见这荒郊野外的树林中,一个男人轻拥着女人肩头,女人则埋首在男人的胸膛,似乎在嘤嘤而泣。这个男人,是御天庄主龙御天,而他怀里的女人,竟是自己的妻子寒玉!
李南轩浑身的血液霎时冻成了冰,他的妻子,趁全家有事外出时,在隐秘的野外和别的男人幽会!他再有心装傻,也无法用自欺欺人的巧合来解释眼前发生的事,想起昨天早晨她的慌张,毫无疑问,这次见面是寒玉瞒着全家策划好的。
这样亲近与信任的姿态,投靠在别的男人怀里……李南轩的心猛地抽痛,痛得他捂住心口半蹲下去,才死命止住自己扑上去打死那个男人的冲动。最后一点理智让他将抖颤的手握成了拳。如果,如果他还想挽救婚姻,就不能,不能让妻子难堪。踉跄而去,太过刺眼的场景,他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哭了多久,泪水渐渐止住,寒玉羞赧地意识到自己悲痛中失态,急忙推开龙御天。她今天算是开了眼,领教了他深藏不露的法力,不愧是传说中横扫天庭的魔头,神龙的精兵强将在他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正想到这里,忽听龙御天道:“青女含冤屈死,光难过有什么用,冤有头债有主,你就不想报仇雪恨吗?”
寒玉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心潮起伏,是啊,青女姐姐死得这么惨,如何甘心!她恨不能手刃神龙赤焰!可自己的能力有限,如果二郎神他肯出手………
“龙大哥,你有把握扳倒神龙吗?”她试探地问。
龙御天沉吟片刻:“若说单打独斗,神龙不是我的对手,可惜并没有这样的机会。如今天庭的兵马都由神龙统帅,要扫平障碍才能直取神龙。”
“那要如何扫平障碍?”寒玉问。
龙御天缓缓道:“混沌之珠掌控四季,足以号令天下。我相信,只要我手上有混沌之珠,天帝忌惮,天界诸将也都会倒戈跟随。到时候,不愁龙族不败。”
寒玉听得鼓舞,不错,青女姐姐原本就要将混沌之珠托付给二郎神,凭借他的法力和混沌之珠的号召,打败神龙何愁没有胜算?对青女的痛和对神龙的恨让她此时来不及思考更多,她慨然点头:“好,就这么办!”
“嗯,寒玉,一言为定?”
寒玉点点头:“三天之后,你到太守府门外护城河畔等我,我把宝珠给你。”
南轩服侍姐姐睡下,熄了灯,自己才恍恍惚惚出了屋外。府里的下人都已入睡,一片静悄悄。少爷的卧房黑暗无灯,但他知道,她的妻子不在房里。
他走出了太守府,像个幽魂在蜀郡的街上游荡。他不能回房,可以想象寒玉若看见他先到家,会是怎样惊慌失措的表情。忍不住心酸自嘲,都这样了,他还是想维护她的颜面,既然她有心偷跑出去,起码暂时还没有结束婚姻的打算吧。
一想到这几个字,他的心愈发疼痛起来,为什么?玉儿,是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没有孩子,终究让你对这段婚姻失望了?又或许,你虽然嫁给了我,却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龙御天?
最后,他将自己变成了一片孤单的叶子挂在树梢。直到,看见他的妻子避开门卫匆匆越墙回府,蹑手蹑脚地进了卧房,点亮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