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领导”加“滕总”,我忙丢下手里的活儿,接过手机开了门去外面的走道接听。
“喂,黄总,您找我?”
“是啊,裴妡,你五点钟到我办公室一趟,关于业绩的事情,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与生俱来的警惕令我直觉拒绝了他,我始终记得张梦涵说我的转正也有待商榷时,他摊手向我看过来的一瞬眼神。
虽然我并不是蒋婕那样身经百战、眼神毒辣的人,但我第六感不算差,总觉得他眼神里有故事。
“黄总,我今天搬家,请假了,您有什么要紧的事就直接电话里跟我说吧。”
果然,黄家兴并不顺着我的意思处理,执意要我去办公室当面说,有什么事情电话不能说吗?总觉得怪怪的。
我脑子一转,想到屋子里还有个江知瑶,便答应了他,“黄总,不然这样吧,我一会儿收拾好了就去行里找你,应该在个五点半左右,可以吗?”
黄家兴一听,高兴得不得了,“可以,那不然你直接到绿茵阁怎么样?我在那里点好餐等你。”
略微迟疑,我满口答应,“好。”
可我不打算一个人去,收拾了差不多,我直接和江知瑶说明情况,让她陪我一起去。
我对江知瑶坦白了,包括我和腾靖之间发生过的种种乌龙,因为我打算真诚地和她处朋友,在这座热闹的城市里,能够有那么一两个可以说体己话的红颜,也是人生的一种幸运,不是吗?
江知瑶答应了,同时把随身带着的写字楼合同拿出来跟我摊牌她的计划,说白了借钱给我、帮我搬家就是为了这份合约。
明白了彼此的心境,我们相视着,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紧紧相拥。
我和江知瑶准时到了绿茵阁,却假装互不相识,她单独到一边点餐,我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寻着黄家兴的餐桌而去。
可笑的是,我以为黄家兴对我有别样意思,结果证明他单纯为了业绩找我。
因为我在走向他的途中,看见了一个人。
腾靖。
他就坐在黄家兴的对面,和黄家兴微笑地攀谈着。
那一刹,我觉得自己像个自作聪明的****,急急地驻足差点闪了自己的腰,我只想掉头就跑,再带上江知瑶,逃之夭夭。
如果再让腾靖看到江知瑶,这辈子最糗的事情莫过于此。
不凑巧的很,我在回头搜寻江知瑶的身影,腾靖也侧脸看到了我。然后,黄家兴在他的提醒下,起身直接向我迎过来。
“裴妡,你真是准时呐!以前和你接触不多,不觉得,今天听滕总这么夸你,又亲自见到,果然是这么回事,难怪蒋婕这么照顾你。”
一见面,黄家兴就赞不绝口,我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解释或者找借口溜之大吉,只能一路皮笑肉不笑地随着他到餐桌就坐。
落座前,我不往跟对面的腾靖打招呼,并且用一种熟识的语气,“滕总,我都不知道今天您也在场。”
腾靖微弯唇角,似笑非笑,“你要是知道我也在,就不来了罢?”
我一脸问号,接不上话,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唯有干笑化解尴尬。
“裴妡,你来之前,我和滕总大概地谈了一下你们现在在沟通的业务。滕总的意思也很明确了,月底的时候,单子一定给你做,你看,滕总这么照顾你,你就别小孩子脾气了。”
黄家兴这番话把我弄得一头雾水,什么小孩子脾气?我隐约觉得腾靖对黄家兴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可我又不能在领导面前表现出一副“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有”的表情,毕竟,扯谎的人是我。
我悄悄地瞟向腾靖,见他低垂着眼专注地品咖啡,西餐厅里光线并不明亮,他的神情看得不是很清楚,我猜不到这两个男人之间究竟埋了什么陷阱,顺着话里的意思笑着点头。
我说:“还麻烦黄总您亲自出面,我真是不好意思。其实工作嘛,总没有一帆风顺的,波折一下很正常,倒是让您把滕总也给约出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了。”
黄家兴哈哈直笑,冲我一个劲儿挤眉弄眼,“不用谢我,我们同一个部门,工作上不分你我。倒是你应该好好地谢谢滕总,这么多银行,一直对我们照顾有加。”
这时,腾靖放下了咖啡,视线转向我,明显地在等待着什么。
我挤出个笑容,端起面前的柠檬水,“滕总,以水代酒,敬您,我年纪小,有的时候不懂事,还希望您别跟我计较。”
腾靖歪了歪头,假装出思考的样子,似乎很是为难。
黄家兴见况,比我好着急,自己也跟着端起了杯子,“滕总,这酒和菜都还没上,先以水代酒,敬您一杯,谢谢您对我们部门的照顾。”
这话说了,腾靖终于有所动静,只见他慢悠悠地端起了杯子,有些慵懒,像非常不愿意似地和我们一一碰杯。
喝了一口,他才肯开金口,“各取所需吧。”
不是我自作多情,我总觉得他这五个字是在对我说,暗示着我,要是想要谈下这笔业务,必然得满足他的需求。就是这五个字,让我坐立难安,一顿饭吃得提心吊胆。
离开绿茵阁已是八点多,结了账,我们往外走时,刚好路过江知瑶,我看到她一脸懵逼地注视着我们三个,显然对腾靖的出现目不暇接。
好在,江知瑶是个聪明的姑娘,实际情况在意料之外,她以不变应了万变,并没有尾随而出。
送两尊大佛到了停车场,我以为我可以滚蛋了,却不想腾靖当着黄家兴的面,毫不避嫌地说:“我送你吧,免得你还打车了。”
我还愣在原地,黄家兴已激动地替我答应,推着我上了腾靖的车,适才放心地离去。
我不知道你们对黄家兴的做法能否理解,经历过蒋婕后,我是很接受的,说到底就是两个字:业绩。
团队业绩好了,蒋婕好;部门业绩好了,黄家兴好。
当然,这二者任何一个好了,最先受益人,还是我。道理和局面我都看得很清楚,却无法做到。
一路相对无语,蓦地,腾靖叹了口气,很是感慨地说:“还记得你第一次坐我的车是什么时候吗?”
这么问令我恍惚了,搞不清眼前的状况……
“滕总……”
“裴妡,那是你的第一次,你别告诉我你看得很开。”
转瞬间我无言以对,不想他会提这个话题,我只能看着窗外,把四周当空气。
腾靖却接着说:“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多多少少是一个有处女情结的人,不怕你鄙视。男人,真有不在意那个的,我没见过,至少我周围的男人堆里没有。裴妡,你一个女孩子,要是不在意,也不可能保留到这个年龄,大学里应该有谈恋爱吧?连喜欢的男生都没给,反倒是跟我发生关系之后,不闻不问不吵不闹,这似乎不符合你的性格……”
腾靖还想再说,我已然听不下去,侧过身瞪着他,“你现在什么意思?你做出那种事情,还反过来怪我?腾靖,你真他妈无耻!”
“我只是好奇,你是一个传统的女孩子,第一次就这么没了,就此作罢?”
“你说这些话什么意思?我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才算正常吗?腾靖,我告诉过你,不是每一个女生都和你之前接触额那些一样!没错,我的第一次是不明不白没了,但我还要脸,还要尊严!”说这话时,我清楚记得我全身都在发抖,拳头握得很紧,希冀能够攥紧每一丝与变态抗争的力气。
然而,我的反驳与愤怒换来的却是腾靖的一记哂笑,极其的不屑。
他侧目,瞥了我一眼,鄙视地像是顺便一看,“你如果要脸,要你的尊严,你在黄家兴面前拿我做挡箭牌做什么?”
这一问,我哑口无言,拳头也不知不觉松开,力气与勇气丝丝流失。
“哼。”腾靖的鼻腔里发出闷闷的嘲讽,“裴妡,我说过我对你有兴趣,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见好就收,这样反反复复、欲擒故纵,会让我觉得你其实和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他说话向来都是夹枪带棒的,打击得人遍体鳞伤,连尊严都不剩,可我,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呆呆地任由他羞辱。
为什么不反驳?
因为我无言以对呐!反观过去,似乎我所做的事情确实在出尔反尔、欲擒故纵。既然想彻底与他断了往来,就不该撒谎他是我大客户,还让部门领导出面做“和事老”调节我们之间的“矛盾”。
我蔫儿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车子左拐右拐,停下时,我才发现到达的是我之前租住的小区,直觉反应,脱口就说:“我搬家了,不住这。”
可话出口时,我恨不得咬断舌头,说这话不就希望他能再送我吗?
在心底默默叹口气,我决定先下车,不再有牵扯,可当我把手伸向车门把时,门锁突然“啪”一声响,腾靖将门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