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慢悠悠的在我对面坐下，说：“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现在，该轮到你来表达诚意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打量着老头儿，他目光如炬，似乎要将我一眼看透，我在他面前有种没穿衣服的错觉。
我咬咬牙，道：“我是个学生。”
老头儿点了点头，鼓励我继续说下去，我喘了口气，缓解内心的压力，继续说道：“我来找方丈，是受到永信禅师的嘱托，相信你对他并不陌生。”
老头儿笑道：“一个贪花好色好酒又贪财的和尚，佛祖的戒律对他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
提到永信和尚，我心里黯然，他惨死的模样定格在我眼前，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冲进病房时的样子，他像只破布袋子一般从床上跌落下来，身体还在微微抖动，那是缝在体内的猫的挣扎。
老头儿顿了顿，说：“那时候永信已经出事了？否则他亲自来找方丈，以他跟方丈的交情，舍利子虽然珍贵，方丈一定也会交给他。”
我没再说下去，沉默意味着确信，老头儿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这件事肯定不简单。”
我简单将永信被神秘人抓去，然后巧救永信和尚的过程大略告诉了他，不过隐去了其中涉及我特殊能力的部分。
我说完了，老头儿夹手里的烟已经燃去了大半，他长叹一声，说：“罢了……罢了……这臭和尚浪荡一生，想不到会死得这么惨，这是定数，逃不掉的。”
我抓住老头儿的手，给他跪了下来，说：“孙大爷，我一定要救我的小云姐，她的真身恐怕还在杨家胡同25号的鬼宅里。只有舍利子能救她，您帮我找到舍利子，我借用完毕后一定完璧归赵，您的大恩大德小子我绝对忘不了。”
老头儿说：“舍利子是佛家至宝，再好的宝贝，也要用到正道上才能体现价值。你拿舍利子是为救人，跟那些旁门左道的不一样，舍利子给你，也算用对了位置。”
他朝房间里指了指，说：“以老头儿我判断，东西就该在这间屋子里。不过，来这儿行窃的人没找到，庙里的和尚也找不到，你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造化了。”
我刚升起的希望又落了空，老头儿摇摇晃晃的出了房间，声音却从外间传来：“你尽管找，外面有我老头子挡着。”
我心里一阵感动，想我跟这老头儿也不过一面之缘，他竟然会对我有这番信任，的确让人很是意外。
我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将整间屋子都翻了一遍，没发现任何线索。
永信留给我的图纸又在我脑海里浮现，我心里一动，按照图纸上的走向，东西一定不会藏在房间里，难道这屋子下面还有地道暗室一类的东西？
我趴在地上将每块地砖墙砖都敲了一遍，没发现暗格，老头儿坐在外间抽烟喝茶，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
我的目光越过老头儿，落到窗外一只下水道井盖上去，这种形式的地下时间对我来说，太熟悉了。我曾经无数次穿梭期间，为了找到那隐藏在地底黑暗中的秘密，我遨游其间，见识过它的肮脏和可怕。
外面静悄悄的，这处禅院非常安静，也难怪我才进禅院，就被人盯梢了，原来这里属于和尚们的内部处事机构。
我冲老头儿点点头，独自去了外面，老头儿目光如鹰，敏锐的帮我放哨。
我挪开下水道井盖，一股恶臭朝我袭来，熏得老头儿跑出老远，我对老头儿说：“我想下去试试。”
老头儿笑道：“年轻人敢于尝试是好事，老头子我支持你。”
说着，他扔给我一支手电筒，下下水道我已经有了经验，很快溜了下去，里面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将手电筒含在嘴里，顾不上臭水深到腰部，淌水往前面走去，水里漂浮着各类污秽的东西，我早已习以为常了，并不在乎。
我仔细分析过目前局面。事实证明，方丈禅房里根本不可能藏舍利子，里面并没有什么暗格机关，就算有，也早被那帮窃贼或寺院僧人发现了，根本不可能轮到我。老头儿强调东西应该还在这儿，就证明舍利子可能藏在禅房附近，禅房外有几棵大树，还有一片花丛，这些地方都不是藏宝贝的好去处。
以我对下水道的认识，地下排水网络四通八达，又足够隐秘，别说区区舍利子，就算藏几个大活人都不在话下。
再说，永信和尚留下来的图纸回环曲折，除了下水道，我很难想到寺院里还有什么地方跟图纸上描绘的路线相似。
我走了一百多米，就发现前面出现几个分叉口，我仔细与图纸对照，立刻发现了相识之处，我按照图纸上的指引一路向前。下水道里的水越来越深，我很担心一脚踩空会直接淹死，水面上漂浮着成片的死老鼠。
在这种环境，憋气是没用的，我出门前有准备，在禅房里找了块旧毛巾绑在面上以防被熏死。越往前我越是惊喜，下水道虽然回环曲折，甚至到处都是分支，可我早把地图背得烂熟于胸，我淌着水，也不知在水里潜了多久，终于抵达终点，在某处水道尽头，赫然挺立着一只硕大的佛像。
佛像大半个身体已经被水淹没，这段水流异常湍急，我靠抓着一段水管才不至于被水冲走。那佛像只有一颗佛头露在外面，上面爬了两只老鼠，我脱下外套，将老鼠给赶跑，同时整个人已经骑在佛头身上。
这一番动作已经把我累得够呛，我喘了半天气，地图的终点就在这儿了，我环顾四周，没找到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对舍利子，我并不陌生，以前在书上读过，所谓高僧的舍利子，其实就是人的结石，就是几块小石子。这东西那么小，很容易藏。而水道那么宽大，我该上哪儿去找它呢？
这佛像看样子不小，可水道里水太深，我更担心藏舍利子的位置已经被水淹没，它藏在水下，我全靠两只手来摸，是很难摸到的。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多想无益，我闭气潜水下去，摸了半天，钻出水面来换气。
在这种地方潜水有多酸爽，体验过的人绝对这辈子都对潜水有阴影了，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已经走到这里，只有索性豁出去了。说难听点，小云姐的命运就栓在我手上，找不到舍利子，小云姐有个意外，恐怕我也难活下去。
我把佛像上上下下都摸了一遍，没找到可藏东西的地方，倒是在水底摸出一大把石头上来，夹杂着秽物，很是恶心。
我很是崩溃，有种裤子都脱了，姑娘却来大姨妈的憋闷，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
我知道舍利子一定还藏在佛像身上，可到底藏在哪儿，图纸上也没个提示，偌大一只佛像，又全藏在脏水里，可让我怎么找才好呢？
我绕到佛像背面，想说不定背上有什么机关，拿手电筒咋一照过去，吓得差点从佛头上掉下去。因为这佛头背面居然和正面一模一样，也长了一颗脑袋，是具双面佛头。
我活到这么大，跟着小云姐也见过了点世面，可对这双面佛头却是闻所未闻，更别说见了。真搞不清楚，方丈老儿在下水道里藏舍利子也就罢了，还弄尊佛供在这儿，还是一尊有两张脸的佛，太蹊跷了。
我盯着佛像的两张脸，一身冷汗，前方水道不知有什么东西跑过，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声，吓得我浑身一哆嗦，手电筒差点落进水里。
在我抢夺手电筒的过程中，白光掠过佛像满是污秽的脸，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佛像弄了两张脸，难道是为了隐藏它真正的那张脸，而它隐藏的目的，想必就是为了舍利子不被人发现。
我为这一发现窃喜不已，经过反复揣测，我觉得这样想应该是对的。因为据我所知，在佛教史上还没有双面佛的说法，所以这尊佛像放在这里就大有问题，所谓的双面佛，必定是另有目的了。
既然双面佛是为了藏舍利子，就说明其中一面佛像有问题，如果不小心碰到那张脸，后果严重，我只有一次选择正确的机会，这是个二选一的问题。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我仔细观察两张脸，发现这两面佛像，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模一样的，很难找出差异出来。
这可把我愁坏了，我发现就连佛像脸上肮脏的痕迹，都是那么一致，像是有人故意做旧似得，看不出任何差异。
不过，这样一来，就更从侧面论证了我的推断，方丈肯定是想利用佛像的双面来隐藏舍利子，真正的舍利子就藏在其中一面佛像里。
我摸了摸佛像表面，像是泥胎塑出来的东西，里面应该是空的，我拿手电筒屁股砸下去，想必就能砸碎佛像表面。
对着两面佛像，我拿手电筒半举在空中，却怎么都没办法使劲儿的砸落下来。
我绞尽脑汁仍旧想不到办法，水道恶臭熏天，我想要不了多久，不等我急死，就已经先被活活臭死了。
我枯坐在佛头上发呆，突然，我通过眼角余光发现黑暗中一个黑影破开水面，以极快的速度朝我冲了过来，我心里不禁一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