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鲍小蝶从外面走了进来,生硬地叫一声林若夕。林若夕望过去,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心说她以往从来不会踏进我的家门的怎么突然来了?她来干什么?
鲍小蝶把冯天宇怎么被警察叫走的事情说了,并叫她去派出所为他作证。
林若夕“啊”的一声,说:“我这就去!”
陆晓白不爽地看了妻子一眼,脸上露出虚伪的善意说:“天宇出了这种事情我岂能不管?我跟你去。”
坐上陆晓白的帝王蓝宝马车后,鲍小蝶想起哥哥刚刚被判刑入狱的时候林若夕就急着去找别的男人,心里就不禁讨厌起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来,她看着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室内的林若夕尖酸刻薄地道:“可能有的人以为我哥哥会在牢里关押一辈子,永远都出不来了。她可能没想到老天会开眼,让我哥哥重获自由吧?”
林若夕一听,知道这话的矛头所指,她也不生气,说:“小蝶你错了,你哥哥还在监狱的时候,我和你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都非常替他担心,希望他早点出狱。他现在重获自由了,我也像你一样很高兴。”
鲍小蝶撇了一下嘴,心想谁知道你想的跟你说的是不是一回事?
陆晓白心里却说:“天宇出狱了你们都高兴,我却一点也不高兴!”
三人来到派出所,看到一位年青的民警正在和冯天宇说话。
林若夕走过去问:“天宇,你没事吧?”
陆晓白也清了清嗓子,喊一声:“天宇。”
这个声音对冯天宇是多么熟悉,但此时他又觉得很陌生,他扭过头,望着阔步而来的陆晓白淡淡地说:“是晓白啊。”他打量一下在自己面前停住脚步的陆晓白,只见他体态魁梧,如同一截粗壮的木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劲。比起七年前的样子,晓白显得更加成熟,更加健壮了。
陆晓白说:“委屈你了,他们没把你怎么着吧?”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警察。
冯天宇仍然淡淡地说:“承蒙关心,我没事。”
陆晓白对坐在一旁一脸严肃的年青警察说:“请把你们的谭正军所长叫过来,就说陆晓白找他。”
年青警察看了他一眼,脸上出现不悦的神色,说:“我们的所长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陆晓白说:“我和你们的谭所长是朋友,快去快去!”
年青警察看他这架势,觉得来头不小,尽管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出去叫了。
须臾,窗外的走廊上响起“踏踏踏”的脚步声,声音沉稳有力,如同锤子敲打地板,接着进来一位大约五十岁穿制=服的中年警察。只见他身材魁梧,神色冷峻,一见到陆晓白,国字脸上立刻绽开和蔼的笑容,如同朝一潭死水扔下石块,水面漾起好看的涟漪,他大声说:“原来是晓白你呀,我还以为是谁呢。哈哈哈哈!”他礼貌地给陆晓白递烟,并为其点火。
陆晓白也发笑道:“谭所长,是这样,冯天宇被你的下属唤了过来,可能有些误会,我过来就是把情况说一下,的确是那个可恶的出租车司机先动手打了我老婆,他看不过才揍他的。若夕,你把当时的情况陈述一下。”
谭所长一摆手,说道:“不用了,情况我已基本了解。那个出租车司机是个瘾君子,来到局里就毒瘾发作,我们把他控制起来了,经过讯问,他交待了动手打你夫人的经过。他因吸毒出现幻觉,称你夫人要找人谋害他,所以他很气愤,就打了她。冯天宇在他人危急的时候果断出手相救,是见义勇为,值得表扬。”
陆晓白说:“既然如此,那我把他带走了。”
谭所长说:“慢走。”
走出派出所,陆晓白说:“天宇,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出手相助,还不知道若夕会被那王八蛋欺负成什么样子呢。这样,我请你吃饭,一来为你接风洗尘,二来表达感激之情。”
冯天宇看了看林若夕,只见她的目光投向陆晓白,眼里流露出赞许与柔情。他心里一阵泛酸,暗自苦笑,淡淡道:“我看就不用了。”话毕就要离去。
陆晓白看了林若夕一眼,他的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然后一把抓住冯天宇的胳膊,说:“不行,这顿饭你一定要赏脸!”
林若夕也连忙劝:“天宇,去吧!”
冯天宇暗想,且不论他到底是真诚相邀,还敷衍行事,如果再拒绝他,未免显得自己小心眼了,于是说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冯天宇、鲍小蝶和林若夕坐上陆晓白的宝马车。
陆晓白优雅地打着方向盘,春风得意;冯天宇感到很惊诧,他做什么生意竟如此发达?想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家徒四壁受人瞧不起的穷小子,而今却拥有令人艳羡的香车美人,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陆晓白忽然说:“这年头,有钱就是好,财富是衡量一个人地位与尊严的标准。虽然谈论金钱挺俗,但是如果你没有钱更俗。你还记得十二年前我被那家海鲜楼的老板指鼻梁的事情吗?那时候我只是想吃一顿大龙虾嘛,我一辈子都没有吃过那东西,也不知道那东西那么贵。我点菜的时候误看了价格,把小数点向前移一位,结果结账时身上的钱差了一半,我挺诚意地对老板说第二天一定回来补齐,老板不答应,还当着别的食客的面狠狠嘲笑我一通,让我大大的出丑,如果不是我打电话给你你赶过来帮我付清账,我估计那家伙会把我捆起来,然后揍我一顿。那事是我一生的奇耻大辱,我永远都无法忘记,我暗暗发誓,等哪天有钱了,我去把他饭店里的大龙虾全包揽,然后狠狠砸它一通,告诉他别狗眼看人低。后来我真的赚到钱了,但我改变了想法,我没到他饭店里砸大龙虾,而是在他饭店旁边开了一家海鲜楼,和他经营的食物一模一样,并且价格只是他的三分之二,他的生意一落千丈,结果不到半年,他就关门大吉。哈哈哈!”得意洋洋的笑声充斥在整个狭小的车厢空间,“我开海鲜楼小亏了二十万,我的目的就是报复,所以我一点也不后悔。”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陆晓白说这话其实有两个目的:第一,他向冯天宇炫耀自己现在是一个有钱人。第二,他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暗示冯天宇别打他老婆的主意,否则他不会放过他!
冯天宇吃了一惊,他依稀记得当年他好像是对自己说过那样的话,不过那时他还是一个在校学生,他认为他只是说说气话而已,没想到他为了泄愤,竟然做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这个陆晓白太任性、太残忍了!
车子缓缓驶入一家名叫“福佑海鲜楼”的前面停下。这家海鲜楼雄踞于市区繁华地段,左右商务楼林立,从外观看,它装饰精美华丽,颇具气派。
陆晓白对冯天宇说:“这就是我当初经营的饭店,不过由于我还有其它的事业,精力有限,再加上经营餐饮又不是我的强项,所以我已转让给我的一个朋友了。这地段、这装饰,你觉得怎么样?”
冯天宇淡淡地说:“不错。”他想起了自己当年经营的那家饭店,如果自己没有入狱,那么那饭店就不会倒闭,自己每天都会在饭店里忙碌。想着想着,他心里就难过起来了。
走进餐厅,只见宽大敞亮的厅里布置得非常漂亮,壁上贴着金色的墙纸,闪着熠熠之光;明亮的灯光照在拼花大理石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大圆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桌上摆放着精美的餐具。
“欢迎光临。”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毕恭毕敬地向陆晓白等一行人鞠躬。
陆晓白拿菜谱递给冯天宇,说:“你想吃什么尽管点吧,不要客气。”
冯天宇直截了当说:“悉听尊便。”
陆晓白一口气点了十几道名贵菜,然后领着众人进入一间包厢,分别依次入座。
沉默,屋里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冯天宇自顾自抽烟,鲍小蝶低头发手机信息,林若夕低头捏=弄手指头,陆晓白看了一眼林若夕,又用余光看了看冯天宇。
陆晓白见此情形,眼里露出狡猾的神色,刻意干咳两声打破沉默,高谈阔论:“民以食为天,食以补为先。说到补,我个人觉得,驼峰、猴头、熊掌、燕窝、鹿筋、鲍鱼、鲥鱼、果子狸、海参、龙须菜、乌鱼蛋等等这些被列为八珍的食物肯定营养丰富,属于补中之王,值得食用。天宇,你说呢?”
林若夕眉头一皱,看了丈夫一眼,认为他这话很不合时宜!
冯天宇并没有说话,而是猛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在他与陆晓白之间袅袅散开。
鲍小蝶最讨厌暴殄天物的人,抬头说:“这样说来,陆老板是经常吃那些山珍海味啦?”
陆晓白似乎并没有听出她话含讥讽,得意说:“我的朋友有政府官员,有生意场上的老板,也有社会上的大哥,总是免不了应酬。虽然它们都属于世间珍品,但是食过了,也不过是一道菜而已。”
鲍小蝶嗤之以鼻,说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说话不一样,吃东西不一样,点菜只看菜谱的左边,不看右边。看来,陆太太也跟着享福了?”
林若夕听出她是在讽刺自己,但是她并不生气,微笑说:“我平时爱吃些普通的蔬菜,天宇也是知道的,肉类不太喜欢。”
陆晓白呵呵一笑,打趣说:“她呀,哪懂得享受哦!人活一辈子图什么呀?好吃好喝好玩嘛,要是人失去了这些基本的权利与兴趣,那就没多大的意思了。”
冯天宇忽然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站起来冷冷说:“我已经吃饱了!小蝶,咱们走!”
“你这是......我说错话了么?若有不恭之处,请你见谅。”陆晓白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试图挽留住冯天宇。
林若夕白了陆晓白一眼,也跟着劝:“天宇,吃饭才走吧!你这是怎么啦?”
鲍小蝶本来一开始就不想吃这顿饭,席间又见陆晓白趾高气扬的,她越发反感,见哥哥不高兴的样子,她心头一喜,立即拉着哥哥的手就朝门外走去。
陆晓白见冯天宇执意要走,就表现出一副着急的样子,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人糊涂,说话没轻没重的,请你多多包涵。”
冯天宇充耳不闻,用力推开陆晓白的手拂袖而去。走出门后,他又突然返回来对陆晓白说:“你还是去探望一下你那个在牢中改造的爹吧,我出来之前他反复嘱咐我,让我给你讲一声,叫你无论如何也要去看望他,自从他入狱后就没有看到过你,他很想念你。”
陆晓白惊讶地问:“你说你和我爹在一个监狱服役?那么巧?”
冯天宇的语气仍然生硬:“对,就是那么巧!我们不仅在一个监狱服役,还住在同一个监舍。你爹叫陆云没错吧?”
陆晓白从来没有告诉过冯天宇他的父亲叫什么名字,此时见冯天宇说出他父亲的名字,他相信了,于是点头说:“没错。”不过,他不打算去看望父亲。
冯天宇是怎么知道陆云就是陆晓白的父亲呢?原来有一次他和陆云交谈得知他们是同一个省份的人,正所谓老乡与老乡亲,更何况“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就更加亲热了,他们互相询问起对方的家住在哪一个县哪一个镇,陆云说出他的籍贯是哪儿的后,冯天宇就说他之前的一个结拜兄弟的籍贯也是陆云的那个地方的,陆云好奇地问他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冯天宇说叫陆晓白,陆云说他有一个儿子也叫陆晓白,接下来冯天宇说出陆晓白的体貌特征、家庭遭遇等一些情况,陆云确信陆晓白就是自己的儿子无疑。
陆云向冯天宇打听儿子的近况,冯天宇讲了一些,但是为了不让陆云担心,他就说陆晓白现在过得很好,还撒谎说他开了一家服装店。
冯天宇把话带到后,便转身离开了。
陆晓白看着冯天宇的背影消失在门洞外,眼里不禁流露出得意的笑意。
等冯天宇走远后,气愤不已的林若夕质问丈夫:“你明明知道天宇刚从牢里出来,为什么还要对他说那样的话?”
陆晓白露出一脸的无辜相:“老婆,我真不是故意针对他的,我知道是我说错话了,但是我已经向他赔礼道歉了嘛,你就不要朝我发脾气了,好吗?”
林若夕知道丈夫是一个狡猾多端的人,她不相信他说的话,于是冷哼一声道:“别以为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你就是记恨冯天宇,所以才用话间接地讥讽他,把他气走,你真的很卑鄙!”
陆晓白气愤地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气他的,你干吗还要骂你老公卑鄙啊?你的老情=人一回来你就偏向他,你是不是还想回到他的身边啊?”
林若夕瞪着丈夫说:“你就这么不相信你老婆?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陆晓白说:“对,我就是不相信你!看见老情=人回来了,你就高兴成那个样子,好像中了五百万彩票似的,你敢发誓说你心里没有他?”
林若夕被他气得不行,大声说:“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心里就有他,你想怎么样?”
陆晓白眼露凶光,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狠狠地道:“林若夕,我警告你,如果我发现你跟他有什么私情,就别怪我不客气!还有,也请你别把小雨是他的骨肉的事情告诉他,否则......”
林若夕内心一阵颤抖,不禁问:“否则你要干什么?”
陆晓白想了想说:“我会伤心难过的。”
他见自己威胁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把妻子松开,然后故意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一脸懊悔的样子,说:“我是王八蛋,是乌龟王八蛋!老婆对不起,我刚才说的是混帐话,下次我再也不会这样说了,请你原谅。”
林若夕知道丈夫是在演戏,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声不响地拿起桌子上的斜挎包,转身大步地走了出去。
她心里很难过,又很害怕,但是又有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