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澜冒着高烧躺在床上，眼神迷茫，感觉这一切就像梦一样。
半个小时前，她还是一个有着飘逸长发的漂亮姑娘，半个小时后，就成了一个杀马特非主流。
宁予颇有些歉疚：“我觉得还好吧，我看着你还蛮顺眼的啊！”
——但并不是说看她的发型顺眼。
甘澜一下子衰老了两百岁，她像一位真正的老奶奶一样叹了口气：“我说你啊，这种手艺，放在养殖场给兔子剃毛都会被兔子蹬死的。”
宁予无法反驳了，偷偷伸手把抽屉里的伴手镜藏进了口袋，又四下扫了一眼，确定屋子里没有其他镜面的东西才安心。
“别太伤心，头发长得很快的。”
“你说得对，在那之前我绝对不能死！”甘澜握拳给自己打气：“我宁可做一具裸尸也不能让人看见我这个鬼发型。”
宁予抿了下唇，悄悄将桌上的玻璃杯搁到了背后——毕竟水面还是可以看到倒影的：“没什么事你就好好躺一会，我先走了。”
甘澜掀开蒙住头的被子，侧头看他：“我感觉你的头发也很长了。”
自晕厥之后，宁予的头发已经很久没有修剪。
但他笑得好看极了：“不必了，我一直想试试留长头发的样子。”
甘澜重新蒙上脑袋：“了无生愿……”
宁予出门做完例行除鼠活动，智障五人组也从外面回来了。自从甘澜提供了简洁的呼吸方案后，五人组每天出门都收获颇丰，他们再也不用用小汤勺配给食物了。
美中不足的是，与工业城市禾城不同，桂城的医疗器械店并没有适用的呼吸器。三小时以上的呼吸器因为在矿下所用最多，所以普及度不高，寻常地点都不配备。他们能找到的几款氧气袋和氧气箱使用时间都在十几分钟到一小时左右，佩戴非常不方便。
几个人煮了罐头果腹，宁予将食物端进甘澜的病房时，发现她正鬼鬼祟祟地往被子底下藏东西，连头都蒙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这屋子一共没几样东西，宁予扫一眼就发现自己放在抽屉里的剪刀不见了。
“拿出来。”他伸手：“我的头发可以给你剪，千万别做危险的事。真的没那么严重，为什么想不开呢？”
甘澜从被子里回答：“我没有。”
宁予掀开被子一角，倒吸冷气。
原来甘澜躺在床上反复思量，觉得应该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做点什么，于是偷偷拿了剪刀想把头发修整一下，结果事与愿违。
她发现自己和宁予的手艺简直同出一门，并且可以做他的大师姐。
几剪刀下去，她的头发丑出了新高度，丑出了新量级，丑得发根有灵一定立地脱落。
宁予惶恐地收走剪刀。甘澜绝望地说：“有那种推子吗？求求你给我剃光了吧……”
三天后，甘澜症状减轻，坐到床边陪安安玩五子棋。宁予监督她吃下药，便去将发电机固定在四层楼以下，用电线把电流拉上来，这样里面的人就不用忍受发电机巨大的噪音和气味了。
甘澜几分钟就败在了孩子的手下，她回头哭丧着看宁予：“宁予，我完了，我被烧傻了。”
宁予检查完最后一处电路，洗了手坐在她身后，看了眼棋盘又看小孩：“安安学过五子棋？”
“安安是六级选手。”
“那安安好厉害。”宁予一手扶着甘澜的腰，一手绕过她去够棋盘：“这一盘哥哥替姐姐下，你执黑。”
甘澜想给他让位置，却发觉宁予手腕一紧，桎梏住了她的身形。
“好好学习，仔细看，这种开局叫做‘斜月局’，你说下一步要下落在哪里？——嗯，这一步可以，那下一步呢？——停，落在这里你就输了。”
六子之后甘澜就崩溃了：“你们星球把最后一项靠运气取胜的棋类游戏都玷污了吗？”
“凡竞技哪里有靠运气取胜的？棋牌最考验智力，显然你没有通过考验。”
小孩子坐不住，丢下棋盘又去楼上找人玩。宁予把棋盘收好，很自然地坐在她床边阖目休息。甘澜自认为病情大有好转，已经不需要他彻底守尸了，再这样同床共枕难免尴尬，便轻轻推了推他。
宁予眼睛都不睁就知道她的目的。
“我房间的电暖气还没有安好。”——大概你习惯我随时随地跑到你旁边睡一会之前都不会安好，宁予心里想。
温水煮青蛙真是个大问题，自从被宁予趁虚而入一次，甘澜居然已经可以接受一个心怀不安的异性躺在自己床上了。
“哦。”甘澜被他心无杂念的外表欺骗了，加上感冒药疗效发作，她打了个哈欠，乖乖地躺在另一侧午睡。
宁予很自然地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睡吧。”
咦？是不是有哪里不对？甘澜这样思考着，渐渐失去了意识。
她是被一阵嚎叫声吵醒的。
猛然坐起来，宁予意外地不在身边，加上楼上熟悉的五人组惊叫连连，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甘澜换上厚外套，喊着宁予的名字走到顶楼，发现五人组中的两个正和宁予争执。
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出什么事了？”
宁予总结：“你告诉他们消防队可能有呼吸器后，他们就去了那里，结果被另一群幸存者攻击了，只有这两个人跑得比较快才逃走了。过后他们两个返回了事发地，另外三个同伴的气囊都被刀划破了，窒息而死，从脚印方向看，那些人似乎是住在科莱丽酒店的。他们人挺多的，至少有六个，都是身强力壮的中青年，”
甘澜问：“是我在地图上指出的消防站吗？”
活着回来的人点头。甘澜心里有了数。
这种时候步行距离越远越危险，因此她给几个人提供的补给点都在一千五百米范围内，还规定了出行时间，这个消防站绝对在安全区域内。
这批人出现在消防站，还住在离购物中心只隔两条街的科莱丽酒店，可以断定他们早该知道这栋购物楼里有活人存在，毕竟他们到来以后，这栋区域最高楼里夜夜为王毅他们留着灯光。攻击者此举应该是不愿和这里的幸存者接触，尤其不愿这里的人和他们争夺范围内的资源。
不接触就不接触，下死手是不是过分了点？
他们还要在这个地区生活一阵，行动范围必然有交叠，不把这批人驯服，接下来肯定还会出现冲突。
而且我的智障是你们可以随便动的？
甘澜安抚着两个活人：“你们先不要出去了，让我想想办法把这件事处理掉。”
她说完这句话，脑子里突然幻想王毅在这里会怎么说，他一定会阴着脸拍桌子：干了他们！
展开随身携带的地图，甘澜开始寻找可以利用的资源，这片中心地带商铺虽多，对对抗敌人有帮助的却寥寥无几，而且他们加起来统共才四个人，想取胜一定要取巧。
她相中了与酒店相反方向，距离两公里的武警支队。
保密建筑和基地都因为相关规定不会出现在地图上，武警却独能被标注，而且作为暴力机关，其所蕴藏的武器数量和质量肯定要超过派出所。仔细掂量一夜对策，第二天，甘澜对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宁予取出隐藏几天的呼吸器，刚好四个，正能分配给存活下来的战斗力。他们的氧气表还剩几十分钟到一个小时不等，因此四个人出门先跑了一趟医院，补给了氧气。然后甘澜去找来一辆板车，宁予在就近的铁艺店找到了两罐氧气、乙炔还有切割枪和护惊。
准备好必要工具，他们方骑向武警支队。
几个人翻过院门进入武警支队的院子，略过操场上的尸体，四个人分头行动，挨个楼宇和房间寻找枪柜，终于聚焦在印着危险防火标识的一扇门前。
宁予从枪柜外形和焊接点判断了一下里面的布置，然后组装好氧气罐、乙炔罐、切割枪，戴上护目镜，叫另外三个人躲远一点，便开始攻克眼前十公分钢板厚的枪柜。这种枪柜都是特制的，每一只带三把锁，钥匙分别交给三个人，少一把都打不开，实在不好对付。
铁艺店的切割枪都做切薄钢板使用，切割三厘米钢板都算超标，如今切割十厘米的钢板，那只能考验人的耐心了。两罐气体几乎见底，才在枪柜侧面下方打开一个缺口。这个缺口正好对应着步枪格——这是他根据柜子制式算计过的，如果从正面打开，火星冲撞了手雷或者别的玩意，那他可能就要当场boom了！
“拿袋子，装！”
几个人毫不客气，将步枪、手枪和各式弹夹一扫而空，柜子里另有两个独立密码的小格子，应该是装载手雷和催泪瓦斯的，虽然甘澜十分眼馋，但宁予明确表示你想都不要想，乙炔气体燃烧起来三千多度，鬼知道里面是哪种弹药，万一门壁不够厚，温度传染到弹药上，只要来一发那就可能引起连环爆炸，爽到根本停不下来！
甘澜恋恋不舍地将眼睛从那两个小盒子上挪开：“那就这样吧，我们先回去准备，明早行动。”
宁予将她的头扳回正位：“真庆幸这里面没有核按钮，要不然你肯定按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