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烟囱里这么空旷,一根针掉地上都自带回音效果,甘澜怎么可能听不见?
“你来,走近点,我告诉你还有没有子弹。”
胖子眼神阴郁地转几转,还真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甘澜使枪指住他,两人还有七八米的时候,甘澜兜不住了,扣动扳机将最后一颗子弹射了出去。她的手指因紧张而颤抖,这一枪便打在了胖子的肩头。
这是一把微型手枪,子弹比正常的枪小一点,杀伤力也没有普通手枪大,子弹只在胖子肩头偏高的位置留下一个穿透伤。胖子栽靠在烟囱内壁上,对自己判断失误也有点吃惊。
甘澜故作不满地撇撇嘴:“抱歉,枪法不好,你再走近点,太远了我打不中。”
胖子稍稍退回一步,两方再次僵持住。
甘澜故作横眉立目的样子,虚张声势地将对面几个人呵斥一番。
“把呼吸用的那个袋子都给我放地上。”
几个人不得不遵令行事,但甘澜也没有办法判断他们有没有藏私。
“你们几个把手举起来,给我到西边去。”
甘澜持枪恐吓着几个人,然后和姚朵绕到了接近出口绳梯的地方,就在他们交换位置的时候,对面一个矮子却故意慢悠悠地不肯走动,甘澜催促他几次,表情上就露了怯。
“她这回肯定是真没有子弹了。”矮子说到。
男人们闻言都立住了,一起试探着往回走。
甘澜感觉自己要完,连忙一脚将连接她和男人们的木板踢下烟囱底部。旁边的姚朵也忙把另一个方向的木版踢了下去。
这一下正式暴露,她算是承认自己没有子弹了。
甘澜揣起手枪,对姚朵用眼神扫了下旁边的绳梯,姚朵立刻爬了上去。
“搞死她们,别让她们走了!”回过味的男人不惮用最难听的字眼咒骂起来,纷纷拿起架子上的杂物掷向她们,又拆开旁边的木板去修补断路。两相火线竞速,能不能逃过去全看运气了。甘澜正准备咬着牙拼一回,抬头见却看见五米来高的烟囱顶端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她吓了一跳,不禁定睛细细一瞧。
看清楚烟囱顶端的情况,她竟然不跑了。
甘澜转回身看着忙于投掷杂物铺和木板的男人们,慢条斯理道:“怎么和妈妈说话呢?”
乍见她转换脾气,几个男人也很吃惊,矮个子快一步搭上了左边的板子,抄起一把刀就奔她跑过来,眼里凶相毕露。
霎那之间,一枚长箭带着劲风从头顶射落,正中男人的脖子。
这时候姚朵也爬出了烟囱,她打着颤坐在王毅身边,很诧异地看了他几眼。
王毅懒散地蹲在烟囱口,手里夹着另外两枚箭,虚搭在满张的弓弦上。他拿弓的姿势和电视里竞技的样子不同,不是竖起弓弦贴在鼻子上,而是很随意地水平持在手里,眼睛没有瞄着箭镞,也没有盯着弓弦,但偏偏射得奇准。
弓和箭都是体育器材店那种休闲式的,本身力量不大,箭镞又是钝头金属,杀伤力原本有限,可人的喉结接连气管和动脉,是人身体上最脆弱的致命处,别说弓箭,就是一根圆珠笔都能轻松在上面戳一个洞。
余下的几个男人不敢动了,心里犯嘀咕,说好的末日呢?怎么到处都是活人呢?
胖子匪夷所思地仰头看去:“你他妈又是谁?”
王毅眼神扫向甘澜:“她们两个是跟我一起的。”
胖子看了一眼捂着脖子抽搐的矮个子,那支一臂长的箭深深钉进他脖子里,顺着手指缝往外喷血,应该箭尖戳破了大动脉,没救了,但人顷刻之间还死不了。总之绝对不是一个舒服的死法。
胖子支吾道:“大家、没、没必要动手,你的女人你可以带走、带走,这两个女人我也让给你。”
王毅闻言手指一拨,将一枚箭钉进他头顶的砖缝里:“你动物世界看多了吧?明明长得像个人似得,怎么跟野狗一样随时随地都能发情呢?”
甘澜添油加醋:“野狗也有日子的,他们明明是兔子。”
“我就奇了怪了,世界都末日了,你们有那么多事不去做,泡个温泉看看动漫打打游戏机多好,干嘛非要往下半身使劲呢——哎,你们的道德水准是一直就这么低啊,还是末日以后大脑里管人性那块嗖地消失了?”
“他们的灵魂已经死掉了,现在控制思维的是海绵体。”
“我看你们的面相,和电视上那些死变态还有一定差别,你说说,你过去三十几年连看一眼法制宣传栏都肝颤,是怎么突破思想防线决定后半辈子什么都不干,就专门奸淫掳掠了呢?小时候你妈妈喂奶那阵,没顺便教教你什么是教养吗?”
“他们一看就是被爹妈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脑子里全是农家肥。字面意思。”
有脾气暴的不干了,经过深思熟虑,从两人之间选出一个比较软的柿子——他指甘澜:“你再说我妈一句试试?”
一道绿光戳在他嘴里,正中门牙,牙齿是人身上最坚硬的骨骼,箭镞被牙齿挡一下便落了下去,没扎进口腔里,不过也撞掉他两颗门牙和一嘴血。男人捂着嘴猫下腰,不敢说话了。
王毅从箭袋里又抽出三支箭,指指甘澜:“走了。”
甘澜最后瞪了一眼几个人,爬上了绳梯。
胖子还不甘心:“兄弟,我看你也挺厉害,你不如跟我们一起吧,这年头活下来不容易,咱们互相帮衬多好。”
王毅可笑道:“我又不是人猿泰山。”
甘澜爬上去抻抻胳膊:“为什么是人猿泰山?”
“我的意思是,与其在畜生堆里称王称霸,我更喜欢和人一起生活。”
其实下午王毅在远处看见黑烟消失,就意识到情况有变。
他立刻赶回到冶炼厂,结果发现她们两个都失踪了,地面灰尘上又有翻滚的痕迹和陌生的脚印,当下猜测到了她们的遭遇。所幸这地方超过三十米的建筑不多,他在附近绕了好一阵,跟踪后来的两个气囊侠找到了这一处烟囱。但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退回路上的一家射箭俱乐部找到趁手的工具后才摸上来。
因为急促,他没有准备两人的呼吸器,甘澜和姚朵不得不自己动手充实气囊。王毅第一次看见这种呼吸法,只觉得有意思。他一面看两人打气,一面警告烟囱里的人:“你们原地蹲下别动,我不会赶尽杀绝的。”
两人把气囊背上,王毅便示意她们先下去。
他得空指指里面的两个女人,问甘澜:“那两个管不管?”
甘澜翻了一个白眼:“管个蛋。”
王毅了然,又指着那些男人问女人:“你们还要和他们在一起吗?”
两个女人讷然低语一阵,问:“我能跟你走吗?”
王毅笑了下:“我不在身边埋雷的。”
两个人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低下头不说话了。
“那就这样。”王毅将垂下去的绳梯收回到烟囱口:“怕你们跟下来,麻烦你们把到刀扔下去,然后拿绳子互相绑一下,绑结实了,我眼神挺不错的,看见有谁放水可就对不起了。”
他把烟囱里的人安置完,才重新戴上氧气罩顺着梯子爬到楼下。
他看见甘澜和姚朵背着气囊的样子,忍不住想笑,笑了好几声才绷住脸皮。
天色已近昏黑,三个人步行走向冶炼厂。
唯一留下的病号身上盖着两张桌布,大概是王毅的杰作。他已经把氧气瓶推了回来,就放在顶楼水箱后。但是夜里动物出没,路况也看不清晰,实在不适合出行,他们只能在此暂住一夜,明天再往市区赶。
生起火,几个人盘坐在地上吃着从超市搜刮的罐头,王毅看向甘澜。
“要是我晚到一会,你怎么办?”他点了点自己的心脏:“你这里的弦要一直绷紧。”
甘澜叹息:“我最近……水逆。”
王毅哼了一声:“事前警惕低,事后怪水逆。”
姚朵替她辩解:“我们真的没感觉到他们摸上来了,他们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指望你,左右你连野猫都打不过,负责卖萌就行了,小橄榄还能和他们撕吧撕吧。”
姚朵嘀咕:“我打得过野猫……”
王毅拿出只能看电影的手机:“这话我替你录着,回去我抓一只野猫来,你和它打一架,赢了我以后就管你叫姐,不不不,辈分你定,叫什么都行。”
甘澜说:“那我打得过呀!”
“你还敢说话?”王毅用手机敲敲鞋帮,然后教她:“这种时候,见到生人的第一反应,不用分别敌我,而要想才能把他制服?——你和秦奇还有点差别,她那身手两三个人近不了身,可你肌肉力量不足,爆发力不够,体力也跟不上,就刚才那种非常普通的男人都能一拳放倒你,你别想着制服了,你就想想怎么才能把人弄死。而且对付他们,你只有一次机会,他们还手了你就玩完,所以必须要先下手为强,下手就要命!”
甘澜很认真地领悟了,点头答应:“我知道了。”
王毅说完自嘲:“我怎么跟教唆犯似得?”
甘澜举起冰红茶敬他:“等回到城市里,我一定写一封一万字的表扬信给奇姐,详细描述你今天的英武行为。你弓箭使得很好啊?”
“我家里是做弓的,木弓,有钱人就喜欢在家里摆个架子放点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哪天想自杀啦道具都比穷人选择性多,啧。弓箭从我小就玩,还是使传统弓趁手。”王毅推了推身边的复合弓:“这个是竞技用的,手感太差,其实我用不习惯。”
往日人多,他们精神也放松,夜里都是睡各自的屋子,只安排一人轮值。如今出门在外,不能讲究那么多了,三个人从消防柜里拿出隔热毯,一起围着火堆眯着,除了那个始终昏厥的病号,没人敢真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