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素仙微微一笑，不接她的话：“格格，这院子里先后死了三个人，最是晦气不过，格格金枝玉叶，恐怕受冲撞，还是别在这里久坐好。”
静嘉格格冷笑：“怎么？不想跟我说话，你也配！”
于素仙攥了攥拳，面无表情：“不敢。”
静嘉格格挑高眉梢，乜着眼瞧她：“还有你不敢的事？”
于素仙淡笑：“自然有的，格格身份尊贵，在下一直敬畏。”
静嘉格格盯住她看了半晌，嗤笑一声：“哟，真没想到，你倒也学会低头了。”
于素仙只觉这话中有话，道：“奴婢一向如此。”
此时琥珀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掏出一只官窑的粉白杯子，又拿出一个小锡罐，捻了一撮茶叶放进去，滤掉第一炮，醒了茶叶，这才沏上第二炮，端到静嘉格格手边。
屋中登时茶香四溢。
静嘉格格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轻轻吹杯上的氤氲的热气，轻轻抿了一口，道：“既然你知道我是主子，那主子吩咐你的事，你总该做，是也不是？”
于素仙心里一叹，这便是生存艰难，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可她回话也极有分寸：“只恐我愚笨，做不好格格吩咐的。”
静嘉格格勾起嘴角一笑：“你放心，你绝对做得好。”她站起身慢慢踱步，口中道：“就是听宁虚子道长说，你有一盏古灯，挺稀奇，想找你借了看看。”
于素仙心一沉，道：“真是不巧，我昨日已经回过福晋了，这灯我借给卫八爷了。”
静嘉格格仰面笑了起来：“于素仙，你少在我面前玩这些小伎俩，我知道，灯就在你这儿，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于素仙道：“我方才已经说了，灯不在我这里，我借给卫八爷了。”
静嘉格格一愣，冷笑道：“满口疯话，胡言乱语！休想左右言顾其他，你要不给，也别怪我不客气！”说着伸手向于素仙腰间的锦囊伸去。
于素仙一把抓住静嘉格格的手：“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琥珀喝骂道：“大胆奴才！你这是犯上！”上来便去掰于素仙的手。
静嘉格格一记耳光已经上去，“啪”一声打在于素仙右脸：“混账奴才！”
于素仙不妨，脸上挨了一记，心中大怒，一把将静嘉格格搡开，静嘉格格娇生惯养，自然不是于素仙的对手，何况还穿着花盆底鞋，脚下一扭，站不稳将要摔倒，琥珀连忙上前去扶。
只听门口有人道：“这是怎么了？”紧接着传来脚步声——卫宗昌和文小坤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静嘉格格一见卫宗昌，就势倒在地上，眼泪“唰”一下流下来，软绵绵喊了一声：“卫哥哥。”琥珀要搀她起来，也是不肯再起了，哭道：“卫哥哥，静嘉让人欺负了......哥哥快来给我做主......”
卫宗昌没睬她，径自来到于素仙面前。于素仙右颊火辣辣的，便将脸向一旁偏去，不想让他看到——不知为何，她十分不愿卫宗昌看见她狼狈丢人的模样。何况，她知道这些“主子们”之间的把戏，她无依无靠，自然是弱势，所以即便是静嘉格格有错，来劝架的至多各打五十大板，更要狠狠骂她，给静嘉格格颜面。
静嘉格格恼怒，双手死死拧紧衣服，可脸上的神情却愈发委屈，忍不住连声啜泣。
卫宗昌不说话，侧过身子去看，只见那白皙的脸颊上一片火红，已经肿了起来，不由紧紧抿了嘴，转过身，对静嘉格格厉声道：“打人不打脸，这是皇家祖宗的遗训，对奴才尚且如此，更何况于素仙姑娘是正经人家的闺秀。静嘉，这才几年不见，你的教养和仪态到哪儿去了！”
此言一出，于素仙一怔。静嘉格格不可置信的瞠大双眼，哽咽道：“你，你偏心......”紧接着“哇”一声哭了出来。
文小坤本是嘻嘻哈哈看热闹来的，见状连忙来打圆场，弯下身子大呼小叫道：“哎哟，哎哟，哎哟这怎么话儿说的，怎么还掉上金豆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位卫哥哥，那什么，也不会说个话儿。”
静嘉格格仍然嘤嘤哭，不搭理他。
文小坤捧着笑脸道：“你看，小格格，虽说是夏天，坐地上也不好不是？再说您是谁啊？京城第一淑女，坐地上也不好看没有美感不是？”
静嘉格格益发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
琥珀在一旁抚胸拍背，小声劝道：“格格别哭了，天气热，小心身子。”
文小坤挠挠头：“那这样，要不您先起来？咱站起来哭？站着哭比坐着哭有气势。”又瞪了琥珀一眼：“没眼色的东西，在这儿还添乱呢，还不快给你主子沏杯茶，润润嗓子！”又对静嘉格格赔笑道：“来，来，瞧我了瞧我了，看我的面子啊，快起来吧。”
静嘉格格原本捂着脸大哭，听了这话伸手一指于素仙，怒道：“我瞧你什么？你能有什么面子！明明是那个贱婢先动的手！”
于素仙本什么都不想说，可看见卫宗昌却忍不住道：“是格格先要强抢我东西......”
还没辩解完，卫宗昌已皱眉呵斥：“方才都说了，她不是奴婢，别一口一个贱婢，辱人者，人恒辱之，还不道歉！”
于素仙怔了怔，卫宗昌明显是恼了，白净的面皮已经发红。
文小坤对卫宗昌双手合十小声道：“师哥，我的亲师哥，知道你心疼，这节骨眼儿你先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啊。”
静嘉格格一骨碌爬起来，泪流满面，厉声道：“我偏要叫她贱婢！她就是下贱！胡言乱语！她说把古灯借给你，可我方才刚问过你，你说古灯根本没在你手上。昨儿这院子里的奴才还说她手里拿过那盏灯，这样藏奸的东西，竟敢骗人，不是下贱是什么！”
于素仙心里一紧，看着卫宗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