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知善没觉得宫里哪里好，反倒还觉得天天在自己眼前晃荡的薛清嘉十分碍眼。
住了三日后，几位嬷嬷才进来对各位闺秀道一声“得罪”，然后领着各位出了门。
虞知静略略迟疑了一阵，落到了最后才出门，刚刚好搭上薛清嘉的后脚。
“薛姑娘，上次的事，多有得罪了，我没看到那棵树上的红绸，不然一定不会让妹妹们坐过去的。”虞知静低着头走在薛清嘉身后，低声道。
虞知静这句话的意思是：是我的妹妹要与薛姑娘您交恶，不是我。
“呵。”薛清嘉冷笑一声，并没有再没有多说什么话出口。
“薛姑娘若是不高兴，尽可以打我两下、骂我两句，此事虽是妹妹所为，但我这个当姐姐的，没有好生劝阻自己的妹妹，也难辞其咎。”虞知静给薛清嘉讨厌虞知善的烈火上，又添了一勺油。
“你那妹妹，我瞧着倒是美貌得很，怕是要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可是开罪不起呢。”薛清嘉被虞知静激得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哪里，妹妹自负美貌，性格霸道又刚愎自用，是断断没有薛姑娘沉稳大气的，况且，今日瞧见诸位闺秀，倒是薛姑娘艳冠群芳了。”虞知静在薛清嘉身后恭维道。
薛清嘉自然是笑了，用手拢了拢自己的鬓角，向后道：“你老站在我身后做什么，上来说话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道理是李姨娘多少年来教给虞知静的道理，想那李姨娘如今年老色衰，也不再伺候虞睿，照样能在定国公府中吃香喝辣，靠的就是一张会拍马屁的巧嘴。
虞知静自然深谙其道，就算是老辣如虞夫人，也有吃了马屁一开心放过一些犯了错的奴才的时候，更何况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薛清嘉？
虞知静嘴角挂上一个不易察觉的诡异微笑，不露声色地走到了薛清嘉身边。
虞知善四下里望了望，没有看到二姐跟自己一起走，便有意寻找，看到她在薛清嘉身边又是一阵诧异：难道是薛清嘉又来找二姐的碴了？
*
闺秀们被领到了上元殿门前。
上元殿是平日里皇上宴请百官群臣的地方，没有布置的时候显得宽阔而空旷。皇上自然是不理这些俗务的，闺秀们要见的就是诸位宫妃和皇子们。
上元殿门前站了两队十二岁到十六岁不等的少女们，一队是如同薛清嘉、虞知善这样的名门之后，另一队则是钦天监占卜出来“人杰地灵”之地，有辅佐诸位皇子的生辰八字的平民女子们。两队人不由分说站了开去，中间隔出一条道路来，愈发显出这些女孩子们身世的泾渭分明来。
妃子们坐在云遮雾罩的帐幔内，看不清楚面容，皇子们也高高坐在上元殿上首，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些即将要成为自己妻妾的女子们。
虞知善心头掠过一阵没来由的恼怒：凭什么我们就要在下面，像放在格子里头的首饰一样，让你们挑选？
若是那边平民女子中也有如此惊世骇俗想法的，一定想的是：凭什么我们就该像砧板上的肉一样？
到底是出身不同罢了。
皇子们居高临下，可以将这些少女们的容貌、身材看得一清二楚，而这些女子们则不能随意抬头仰视这些身份非凡的男子们。
谁让人家托生在皇家，又是个男子呢？
九皇子与其他皇子格格不入，独自坐在一个视野开阔的角落里，左手放在官帽椅扶手上，一下一下敲着，暴戾阴鸷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虞知善不知道为什么抬头想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目光不知道和什么东西对了一下，深深打了个冷战。
“老九最小，现在府上还没有个人能照顾他，就可着他先选吧。”皇后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淑妃，淡淡道。
她不介意让自己的大皇子、当今太子选一个九皇子挑剩下的，若是太子日后想要上位，外戚势力过大也是个问题，最好挑一个有那么些势力，却又没那么大势力的，比如定国公虞家。薛相家？不过是薛相现在一个人在朝堂上跳梁而已，若是皇帝驾崩，没了这艘大船给他保驾，能不能活还不一定。皇后目光并不短浅，她也听过自己儿子以后要推行的新政，若朝堂上都是些七老八十的老顽固，那新政还怎么进行？
淑妃在后宫二十年，脸上自然是能崩住的，但心里却敲起了鼓：皇后是真的要让老九先选？还是另有图谋？别的不说，这薛家若是能被老九选到……可是薛相那老东西怕是不会让自己八个儿子之后唯一的女儿嫁给老九……还有一个忠义将军季威的女儿季少清，季威如今手握重兵，女儿也是炙手可热的，只听说这季少清也是个喜欢舞刀弄棒的，嫁给老九会不会整日里殴打老九的妾侍？
淑妃就是在对付皇后、对付贤妃上手段再不堪，也没有对自己儿子不利的道理。这几下心里千回百转，几乎将座下的女子们全部盘算了个遍。
九皇子根本不是谦虚礼让的人，当仁不让就是一句：“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三个端着底下姑娘名牌的太监便将木盘呈了上来。那木盘是紫檀木雕成，底面、侧面都刻着展翅的凤凰，有的口中衔着宝物，有的双双纠缠，竟是每一只都不同的。紫檀木不知在香中熏了多久，连带着捧着木盘的太监身上都染了重重的香气。
九皇子不喜香，皱了皱眉，让太监们站到自己三步开外的地方。
皇后几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
老九这样的忍耐也没有，将来还能成什么大事？也不知道他自幼在军中历练，历练出了个什么样子。
再看看自己的太子，生的芝兰玉树风流倜傥，身形高大优美，言谈举止又丝毫不媚俗恶心……皇后满意地笑了。
紫檀木盘子里放着一个个白玉牌，牌上刻着每个少女的名字，名字凹陷下去的纹路用金粉填充，玉牌四周也镶着镂空的金边，将一个个女儿们的名字也衬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