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桐走的那天,下起了第一场春雨。
其实,都已经接近夏天了。
安然去送她的时候,没有哭,一直笑着。因为,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尤桐能够开心。
这一次,她的离去,便是去寻找久违的自由,还有,内心那个被遗失的自己。
“我走了。”
尤桐拉着安然的手,尽管不舍,可眼底最多的却是释然。
安然知道,她能够说的便是:“好。”
松开手,两人随即拥抱在一起。
苏千墨站在一旁,从来都是一身黑色定制西装,看起来冷峻又高贵,可是,在那一刻,他也有所不舍。
两人松开怀抱之后,尤桐的目光朝着他看了过去,随后扬唇一笑,“苏千墨,我就把安然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对他,否则,我一定不放过你。”
“你放心,你没有那个机会。”苏千墨一笑,邪魅中也带出了一抹自信与承诺。
安然心中安慰。
看了眼腕表,她想着冼善存怎么还不出现,刚想让尤桐等等,却不想,身后就传来冼善存的声音,“尤桐!”
尤桐看着安然的身后,快步走来的冼善存,他们也回头去看,冼善存奔了过来,迅速站定在尤桐面前,“如果我不来,你还真就走了。”
这话说的,跟废话真没两样,难不成,她为了他还要误机不成?
尤桐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安然一笑,率先挽住苏千墨的手臂,“你们聊着,我去买被咖啡。”
说完,两人转身就往一旁走去。
尤桐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抬眼,看着冼善存,“我很感谢你来送我。”
“如果我说,我是来留你的呢?”
尤桐一怔。
下一刻,冼善存忽然笑了,“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做。”
让她为难的事,他不想做,也不会去做。
尤桐松了口气,“有机会再见,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目送尤桐那辆飞机腾升上空,安然终于是没能忍住那眼泪。
苏千墨紧紧搂着她的肩头,一言不发。
他们知道飞机没入云层,这才转身要走,却收到一条短信。
是冼善存发来的。
“安然,保护她的责任,就交给我吧。”
安然扬唇一笑。
抬眸,看着苏千墨,“墨,我想,我们都应该开心,人生,真的不只一条路可以选择。”
三个月后。
孩子转眼就快半岁了。
覃芬从医院出来,经过一些日子的调养,精神好了许多。
这段时日,多半是她陪着孩子。
她总是守着摇篮,哄着苏宁静,笑着逗趣,“静静快点长大,让奶奶看看,是不是跟你妈妈一样美丽漂亮呢。”
“这样啊,奶奶就能安心哦……哈哈。”
也不知道孩子是不是能听懂,总是发出格格的笑声。
这时候,杨子珊总会撒娇说,“姨妈,你偏心,也没见你对我家宝贝那么好,你总是逗着静静玩,哼,我们可是要吃醋了。”
每每这个时候,苟芸惠就会笑着说:“那是因为,他有一个像你一样那么会撒娇的母亲啊。”
每当这个时候,杨子珊就无话可说了。
安然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奶瓶,“静静要喝奶了,妈,我先给静静喂奶。”
“来,让我来。”苟芸惠抱起摇篮里的孩子,拿过安然的奶瓶,“我啊,就喜欢给孩子喂奶,这个时候的宝贝啊,是最乖的。”
说这话的时候,苟芸惠眉开眼笑的,看的出来她真的很喜欢小孩。
见她开心,安然也能开心。
没多久,苏千墨回来了,一看时间,原来都快七点了。
夏天的夜,总是降临的太晚。
虽然已经七点,可看天色,去跟五六点的时候差不了多少,天空还是一片晴色。
这时候,喂完了孩子。
孩子吃完了奶,竟是睡着了,小模样嘟嘟的,看起来粉嫩又可爱,着实惹人疼爱。
苟芸惠便起身,把孩子放回摇篮里,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孩子给弄醒了。
而,就在孩子落在摇篮中的那一刻,她顿感脑袋一阵眩晕。
突入袭来的感觉,让人来不及反应。
可是下一秒,那种感觉又消失不见了。
这阵子,她总有这种感觉出现,难不成……
苟芸惠心中闪过一丝担忧,眸底掠过一抹神色后,很快又没入瞳孔。
苏千墨和沈如风一起回来,几人围桌而坐,其乐融融。
一如既往,众人总喜欢拿杨子珊开玩笑,而每次沈如风都会出面帮忙,因此也遭到苏千墨的多次调侃。
晚饭过后,苏千墨嘱咐苟芸惠吃药。
他们都在客厅吃水果聊天,这,已经成为了一家人的习惯。
而每次,苟芸惠都会乖乖地吃了,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是,今晚上,她看着苏千墨的眼神,十分不同。
苏千墨察觉到了,微微拧眉,“怎么了?”
苟芸惠连忙收了目光,笑着摇头,“没事,就是忽然觉得,我总算做对了一件事情。”这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指的,莫不是安然和他复合一事。
其实,那些年所发生的事情,没人比苟芸惠还要在意和自责了。
那一刻,众人都沉默下来。
杨子珊悄悄瞅了他们一眼,出声打破沉寂,“好了啦,姨妈,这事情您都说这么多回了,就别再嘀咕了,表哥其实也很感激您呢。”
不管如何,这些话对苟芸惠而言都极为安慰。
她再度看了看苏千墨,欲言而止了,而这些看在安然的眼中,颇为怪异。
沈如风和杨子珊离开后,苏千墨又在楼上洗澡,安然敲门,进入苟芸惠的房中。
然而,她并未在房间,心想应该是在婴儿房,她过去,果真看到苟芸惠坐在婴儿床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苏宁静。
安然轻手轻脚走过去,苟芸惠听到了声音,回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起身,跟安然离开了房间。
“妈,我……”
“先别说。”
苟芸惠叹气,似乎明白她来的用意,“走吧,先去我房间。”
回到房间,两人坐在床床尾的小沙发上,安然抓着苟芸惠的手,面有担忧,“妈,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盯着安然那张带着关怀的脸,苟芸惠微微一笑,“没什么,可能就是人老了,就喜欢嘀咕,跟十几岁的小女孩一样,喜欢多愁善感,装深沉呢。”
这话听来,倒是几分自嘲,可听在安然的耳中,却还是很奇怪。
“妈,你真的没事吗?我总觉得你有心事,是不是……”
安然话没说完,就听见苟芸惠笑着打断,“担心我病情的事吧?”
安然点点头,的确如此。
这会儿,苟芸惠笑得更开怀,“看来,是你太关心我了,我没什么,就是喜欢念叨着从前,可能是因为静静,所以想到千墨小的时候吧,以后啊,你就能明白了。”
如此说来,也有一番道理,安然虽然狐疑,却还是选择相信。
不过……“您若是真有什么事,可千万不要瞒着我们,知道吗?”
“我又不是个孩子,你就放心吧。”
有了苟芸惠的保证,安然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房间,安然跟苏千墨提起了这件事情。
“你是担心妈的病情有变?”
苏千墨挑眉,钻进被窝,把手一勾,将安然搂在怀中。
安然说:“这些日子,总觉得妈妈有些怪,我是担心,她会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或许,她只是有什么不想我们不知道,与病情无关呢?”苏千墨揣测,想了想也有些不放心,“不过,你若真的觉得有问题,找机会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
“嗯,我知道。”
安然搂着苏千墨的腰身,头靠在他的结实宽敞的胸膛上,“墨,我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一家人,和和睦睦。”
苏千墨扬唇一笑,发自内心的喜悦,“我也喜欢。”
最幸福的事情,对所有人来说,也许都是身边陪着自己所爱之人。
这,是人生之大幸。
某天,苟芸惠说许久不见沈如风的父亲了,便让安然跟她一起去拜会。
那天是周五,安然便陪着去了。
沈父一如既往的英姿勃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的书香气质,让人发自内心的尊敬。
客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这,是沈父最喜欢的。
她们进入没多一会,也能感觉身心舒畅。
这不得不说是一处好地方。
沈如风和杨子珊没有跟他住在一起,虽然沈如风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但对他,仍是如同对待父亲一般,也从来未有改口。
他与苟芸惠的交情甚好,两人从一坐下来,便是滔滔不绝。
期间,也问及了病情。
苟芸惠谈笑间都是从容,那样的姿态,一如既往,很是让沈父欣赏。
从他们间,安然看到了何谓真正的异性友谊,以礼相待,敬爱有之。
“安然,喜欢喝什么茶?”
忽然,沈父提及了她的名字,这一问,倒是让安然颇为愕然,“那个,我都可以。”
沈父朗然一笑,“我看你,像是不喜欢这雨前茶啊。”
想到可能是自己刚才出神了,才让沈父有这般误会,安然颇为尴尬,于是笑着解释,“品茶,我不如您,不过,这定是好茶,甘香可口,基本无可挑剔。”
“那是因为,你还没试过这个。”
说着,沈父从茶屉里拿出另外一盒茶叶,他对安然的喜欢,停留在那一次的见面,只因为安然,十分剔透,选了一份他最喜欢的礼物。
很快,沈父将新的茶叶泡好,给安然递来一杯,“来,尝尝这个。”
安然微微颌首接过,恭恭敬敬,沈父又给苟芸惠一杯,“你也来,我知道,你最喜欢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