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却早已无言。
浓黑的发,与那双漆黑的眸子相契合,浸染出浓郁的哀伤。
有些爱,越久越浓,越久,越伤人……
“是因为他吗?”
沙哑的声音,几分不甘,男人隐去眼中流露出的情绪,淡淡地望着面色因为这个问题而转变的安然,这些事情,跟苏千墨有什么关系么?
无边无际的累,充斥在浑身上下,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冤枉。
“这些事情,与他有什么关系呢?”问题根本不在于此,“瑾城,我们之间,已经走得太远,回不去了。”
“我们可以努力。”华瑾城紧张地望着她,神色坚定,“过去的只要能够忘掉,只要足够相爱,一定能够重新开始。”他目光诚恳且渴望,“安然,我们重新来过吧。”
安然端坐的身体微微后靠,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或许,她真的会这么选择吧,可是,没有如果。
“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按压住内心千百般情绪,安然推开椅子起身,高大的身体却比她更快,腾地站起,一只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挡在她的面前。
“真的要对我这么绝情吗?”他眼里尽是悲痛。
他真的,后悔了……
错,就错在不甘,嫉妒,愤怒。
他是疯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手腕被他抓的有些疼,安然不适地拧起眉头,却没有喊出声,抬起下巴,一双眼眸平静无痕,“你想我怎么样呢?”
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无奈,还有……不耐,他倏地松了手,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自嘲了几句:“是啊,我还能要求什么。”
他收回手,眼中是化不开的哀愁,“你走吧。”
目光触及到他深不见底的眼,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她垂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绕过他走到门前,被他忽而开口叫住:“安然。”
心终究还是软下,她顿住脚步,没有回头,二人相背对着,他缓缓侧过身,望着她纤瘦却倔强的背影,“陪我吃一顿饭吧。”
这是唯一的要求了,以后,只怕没有这么和谐的机会。
心像是被什么撞击过一般,狠狠收紧……
久久不见她表态,华瑾城浓郁的眉头拧起,心头划过一抹痛意,自嘲一笑,“难道连陪我吃顿饭多不愿意了吗?”
“不是。”
终究还是抵不过内心的不忍,安然重新回到餐桌前,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怕十二点来不及赶到公司,给尤桐发了条短信,告诉她正与华瑾城一起,可能要晚点到。
不到十秒的时间,手机短信叮叮两声,她发来一个‘好’字。
点了三菜一汤,糖醋排骨,鱼香肉丝,青菜,还有一份炖汤,两个人吃,足够的分量了。
才吃的早餐,胃口难免有些不振,安然没几口地吃着,华瑾城见她搅动了几下碗里的米粒不见有动作,给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不喜欢吃吗?”
安然头也没抬,摇了摇头。
一顿饭,在沉默中进行了足足一个小时,相对无话。明明有许多话想说,想要努力挽留,只是她身上透出来的疏离感让他却步。
等吧,总有一个机会。
从酒店出来,不见苏千墨的踪影,公司就在附近,华瑾城想送她回去,但被她拒绝,最后拗不过她,他只能放弃。
目睹他黑色的路虎远离视线,最后淹没在车来车往的公路中。
敛了目光,刚转身,一阵鸣笛声在身后传开,安然回头,蓝色的兰博基尼,车窗摇下,苏千墨坐在主驾驶位上,张扬的墨发飘扬,唇角微勾,几分不羁且张狂。
“上车。”
苏千墨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倘若拒绝,只怕这一路都会跟着。她有许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陪他耗着。
思前想后,安然没有拒绝。
上了车,扣好安全带,他身上的气息清晰灌入鼻中,侧眸,男人的身子已经倾斜过来,“你做什么?”
墨黑的眸,深如沼潭,嘴角轻扬,仍是那不羁的姿态,惯性地忽略她的话直问:“回去公司?”
“是。”她需要跟尤桐商量一些事情。
过了后,也许,真的需要冷却一段时间。
她,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装的再平淡,也无法否认这一次事情所带来的冲击与……伤害。
若非这些,她如何也想不到,对华瑾城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得知。
他扯了扯唇角,坐直身板,油门踩下,整个车子向前飙出。
在公路的对面一边,黑色的路虎车内,一双阴鸷的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好看的俊脸掩盖不去那森冷的芒刺,可怕至极。
气候,逐渐阴凉,上一秒还是阳光的天,下一秒竟是阴沉下来,似乎要下雨了。
公司楼下,记者久久舍不得去,似乎等不到她誓不罢休。工作需要,她能够理解,脸上却还是扬起一抹不耐。
这么个守法,她若出现,定会被围个水泄不通,那么刚才与华瑾城的见面只会变得毫无意义。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车子在公司不远处停下后,苏千墨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简单地三两句话,始终带着他那管来的霸气与威严。
挂了电话不出一分钟,记者们通通散去,火燎火速,他的那一通电话,正是与此相关,可见他的气场有多强大。
“谢谢。”安然开车门下车,“我先上去了。”
车门关上,他即刻摇下车窗,探出那锐利逼人的眼眸,霸气十足,“我说过,我会陪你一起面对。”
四目相对,像是在诉说着眸中情怀。本不平静的心湖被搅得益发混乱,她的眼,多了一抹落寂。
转身,纤瘦的背影在他的注视下,渐行渐远,耳边,清晰地听到车子启动,如主人一般霸道的声音,冲出更远。
电梯直上顶楼,走出电梯,高跟鞋踩踏在地上发出熟悉的声音,令一个个抬起头来,纷纷问好,肃然畏敬。
一如既往的淡漠高傲,穿过办公区,直接进入尤桐的办公室。
“来,喝一杯。”
尤桐从酒柜倒好两杯三十年的威士忌,笑着朝她走过来,递给她一杯。
确信她会回来,尤桐没有出去,哪怕是一点点的时间也不愿意耽误,就怕与她错过时间。
接过,习惯性地送到鼻子前嗅几下,酒量不好,她却懂酒,三十年的威士忌,酒性极烈,“你我都不是喝得了这些的人。”
没酒量,易醉,威士忌并不是最佳选择。
走到沙发坐下,翘腿,尤桐扯了扯唇角,“以为你需要。”
事情闹得那么大,还能保持原来的淡定么?
抿了几口,安然不适地皱了眉头,果然还是不适合喝,她走过去,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懒懒地靠向沙发后,“我订了机票,去普罗旺斯。”
在这里,像是被什么掐住咽喉,喘不过气,她累了,很累……
“好。”并不意外的结果,她牵扯起的唇角,多了丝笑意,“一切有我,你放心走。”
不管一次两次,就算是这一辈子,她始终是她最坚强最可靠的后盾。
安然以为自己会像以往那样,淡然如水,当睁开双眼,才惊觉脸上已经被冰凉侵蚀,下一秒,尤桐伸出手,手里拿着纸巾,为她擦拭,唇角的笑,如春风拂面。
“走之前,见见他父母吧。”
收回擦拭眼泪的手,她一如既往的清雅淡然,更像是一个长辈,循循教育,“该交代的,始终要交代清楚,安然,这都是应该的。”
“嗯,我知道。”目光,遗落在落地窗处,透过玻璃,能看到鱼肚白般的云彩,高高在上,她们却似乎能触手可及。
关于华瑾城的一切,尤桐最终什么都没问,安然要做的,她从来都无条件支持。
订的后天的飞机,安然准备准备一些其他的就走,手头上的项目已经全部移交给尤桐,给她,安然有愧,这一切,她想等回来后就还。
出了公司大厅,望着黑压压的天,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约见的地点,在一家意大利餐厅。
以前与华瑾城来过两次,有一次,他与康子君正是在这里被拍到,只是那时候,她对他深信不疑。
时隔不过几个月,却仿佛过了千年,这一次的事件,只是告诉她,她的自信多么可笑。
华氏夫妇一直看着她,沈冰霞眼中有心疼,华民生眸中带怒,却只是因为说起华瑾城。
“安然,这件事情是瑾城错了,叔叔也已经教训过他,婚礼搞成这样,没错,是他咎由自取,但也不该丢下离开……”
没有说完成的话,被沈冰霞瞬间打断,她面带薄怒,“在这个时候,就不要顾全你所谓的面子了。”随后看着安然,已换做满脸的心疼,抓起她的手,深感歉意,“孩子,对不住啊……作为一个女人,阿姨很理解这种感受,可是他对你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就念在初犯,原谅他的一时糊涂好吗?”
华民生不怒反是住了声,这件事情怎么说来都是华瑾城错了,他也不好对安然追究什么,更何况,他对安然是十分满意的。
初犯?
看来这事情他们也是一知半解,至于理解的是哪一层,她已经无力去探究。
“这么久以来,很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只是……”她无声一叹,努力掩饰,眼里还是流露出许许哀伤,“有些事发生了,又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何况曾喻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打掉么?毕竟是个小生命,他们谁都没有权利决定孩子的生死,若是生下来,很抱歉,她不是圣人,无法大方接纳另一个女人为他生下的孩子。
结果,唯有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