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毓觉得自己的状态十分不好。她每日都在担心着未来,却又整日在浪费着时间。
日复一日的练习将她囚禁在了公司这个窄小的世界里,枯燥的练习像是没有尽头一般。她不再像前世那样对出道后的日子充满期盼,正是因为切身感受过,知道娱乐圈是怎样一个纷繁杂乱的地界,所以她才整日把自己陷入深深的忧虑中,且不经意地表现出了抗拒的姿态来。
魏毓每天都来回切换于麻木和焦躁两种情绪中,分明有时候身子非常乏累,可是头脑却保持着异常的清醒。
她开始失眠,总在夜晚想起很多事。她开始后悔和嘉禾的签约,开始厌倦和上辈子高度重叠的生活,她开始不满意自己的现状。
魏毓越来越沉默,抗拒和别人的交流。
她向戴嘉提出了暂时休息的要求,在距离出道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戴嘉拿不定主意,说要仔细考虑。
魏毓就等着,她还是每日到嘉禾练习,练得很认真,让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就是让人觉得气氛诡异。
就在她徘徊在静默忍耐和崩溃爆发的边缘时,她遇到了一个人。
顾子庭之前的经纪人,何垣。
二十多岁正儿八经的本科毕业生,现在在超市做着搬运货物的苦工,每个月拿着千把块的工资,整个人变得又黑又瘦。要不是他先开口,魏毓真不见得能认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魏毓没顾及那套礼尚往来的寒暄,直接单刀直入地问道。
她一手挖掘提拔起来的小伙子,怎么就沦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我被DE开除了!”对方也没跟她客气。
“她们怎么敢?”魏毓咬紧牙根道。她这才死了多久?她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把她的残余势力清理出去。
“职场就是这样的。”何垣的话里有无奈,更多的却是淡然。
“你的资质不错,也有资历,去一家新的演艺公司说不定会得到更好的发展。”不自觉的,魏毓就把自己放在了对方长辈的这样一个位置上。
“没用的。”何垣摇摇头道:“我也去投过简历,但统统都被拒绝了,听说是高昌打着DE的名义跟所有的同行打了招呼,不许他们录用我。“
魏毓手里的膨化零食袋都快让她给捏爆了,
又是窦瑶,又是高昌!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窦瑶如今愈发目中无人了。
“你想回DE吗?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回去。就这么戳在窦瑶和高昌的眼皮子底下,看她们能怎么办!”魏毓说道。
窦瑶现在也太过招摇得意了,这顾子庭是死了,可她DE的股份还在。是,她窦瑶现在的确势大,不再是她一句话就可以雪藏封杀得了了,她现在的确拿她没什么好办法。
“你别在这里干了。我跟冯至说一声,你去找他吧。”
人本来一个有大好前途的学生,生让她拖入娱乐圈这个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的大染缸里。这些年何垣一直兢兢业业,对顾子庭充满善意又贴心。结果她死了,连窦瑶都得了两千万遗产,反倒是这个一直陪着她的小伙伴,落了个生活艰难的地步。
魏毓那颗名为良心的东西隐隐作痛。
“正好,我也想找冯至,关于子庭姐,我有事跟他说。”
“什么事啊?”顾子庭有什么事还要跟冯至说啊。
估计是觉得魏毓说话亲切,又和顾子庭是无话不谈的亲密关系,何垣也没太想避着她,
他说:“我觉得子庭姐死得有蹊跷!”
魏毓脑子里瞬间电闪雷鸣,一个接着一个的响雷在她耳旁轰鸣。
她死得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她死得时候就是两车相撞,司机临时掉转了方向盘,所以她整个人卡在了被撞得稀烂的车头里。钢板戳到心肺,胳膊肘被生生扭断,全身骨头尽碎,骨头茬子戳进器官里。在一阵生不如死的疼痛和无法喘气的窒息感里,惨死了。
谁还能比她更知道顾子庭惨死的事情?
莫非?
莫非这车祸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魏毓听到自己宛如砂纸磨过的声音响起:“什么蹊跷。”
“这事我藏在心里很久了,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说。”何垣犹豫着,手掌一直摩挲着旁边的货架。魏毓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催促,所以她只能安静地等待着。
何垣踌躇了许久,把她拉到一个偏僻的货架角落,悄声跟她说:“我怀疑子庭姐死前中过毒。”
中毒?怎么还会中毒?这是拍得八点档刑侦剧吗?怎么会有这样离奇曲折的神进展?
“怎么回事?”魏毓问道。
“你知道,子庭姐出车祸的当晚就被火化了。窦瑶当时签完字就走了,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守着等子庭姐的骨灰出火化炉,然后把她捡到骨灰盒里。”
魏毓第一次知道自己死后那么惨,身边没有一个亲朋好友,替她收拾骨灰的,居然是跟了她不过两三年的经纪人。
魏毓把滚落脸颊的泪水抹去,道:“你接着说。”
“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何垣打量了一下周围,低声凑到她耳边:“子庭姐的骨灰,是青黑色的。”
“啪嗒”一声,魏毓的手机掉到地上,屏幕当即就碎了。
“青黑色?”魏毓不可置信地问道。
“不是很重的颜色,但是不寻常。我前几年也给我家里人收拾过骨灰,并不是这样的颜色。”
魏毓还在自我安慰:“说不定只是特例,指纹尚且人人不同,何况骨灰。”
何垣摇头否定:“不是的,当时天色刚刚亮,火化场工作少,所以看炉子的师傅就来跟我聊天。他当时看了子庭姐的骨灰就说,这人估计生前的身体不大好,只有重病的人的骨灰才会是这个颜色。”
顾子庭有病吗?她年年都去体检,有病她怎么会不知道?
不对,她去年没去。
魏毓咬住牙间的颤抖,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当时事情特别多,子庭姐的骨灰也封了盒,再打开不好。况且,这话只是那个守炉人的一面之词,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说出来?”
何垣的表情特别痛苦,眼里不知什么时候积蓄了泪花。他说:“因为我最近看了一个医疗纪录片,有一集是解剖被毒蛇咬死的人的尸体,我觉得那人骨头的颜色,和我那天看到的,子庭姐的骨灰颜色特别相像。”
魏毓低头沉思,这么多可怕的信息一下子涌进她的脑海,让她一时理不清头绪。
“如果是中毒!怎么可能会中毒呢?”
不对,她想起来了,打今年开始,她的身体就不大对劲。平时跑步跳舞剧烈运动都没有问题,可是她记得她死前去登山,走了一半就觉得气喘不上,心跳地异常快。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仔仔细细一想,那时候她的身体恐怕就有了问题。
“这事我知道了,我会跟冯至商量,你先不要跟别人讲。”
魏毓叮嘱他,如果她生前真的被人下了毒,这事情就复杂了。
告别了何垣,魏毓一个人慢慢散步回家,途中她一直在想,谁会给她下毒?又是怎么下得毒?
第一个问题显而易见,这个世上恨她恨到要她死的,恐怕就只有那位了。
她都能为了自己的虚荣舍弃掉自己的亲生父母,下毒处理掉她这个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也不是做不出来。
那她是怎么下的毒?
魏毓想不通。饮食方面没可能,她一个明星,吃饭的地点根本没有个定数,她窦瑶还没有只手遮天的本事。
那到底是怎么下的毒?
或者,她真的中了毒吗?别因为何垣的一个猜测就把事情搞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当下最要紧的,就是要去看看顾子庭的骨灰是否真如何垣说的那样。
可是顾子庭的骨灰在申屠叶朗那里,他怎么会容忍她接近?
魏毓抱着头蹲在路边,脑子里各种讯息旋转扭曲在一起,让她忍不住一阵阵晕眩恶心。
她在想,如果窦瑶真的给她下了毒,那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绝对要窦瑶再看不见晨起的太阳。
或许她该去找窦瑶套套话,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她窦瑶要是真的做了这种事,一定会在行为举止间留下些蛛丝马迹。
魏毓平静下来盘算着,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接近窦瑶,没想到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在魏毓第二次向戴嘉提出休息的时候,嘉禾来了一个人,指名道姓要找她。
她被戴嘉叫到了会议室,窗户边坐了一个女子,端着杯咖啡,通身优雅的仪态,尊贵夫人的模样。
戴嘉给她介绍:“这是国际名模Andrea女士。”
享誉国际的超级名模,各大奢侈品牌的挚友,有犹太人的血统,最后嫁给了一个中国男人。
这是外界普遍对她的认知。
魏毓知道的还要更多一点,这位Andrea女士,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新晋影帝申屠叶朗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