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到了要结束的时候,毕竟在座的大多数人明天还要上学。自魏毓去洗手间后,刘玄同就拼命灌自己酒,没一会儿,就给自己喝趴下了。
齐澄在喝酒这件事上一向很克制。喝酒跟抽烟不同,抽烟是让人保持清醒和理智,喝酒则会让人最大程度地丧失这两样东西。
齐澄注意到,距离魏毓离开这里去卫生间,已经过去了将近30分钟。这地方会在意魏毓安全的人,一个已经喝挂了,一个正在和漂亮姑娘摇骰子,还有一个,就是他。
齐澄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意魏毓,他发现魏毓最近对他们这群人的态度冷淡了不少,要不然,刘玄同的生日,也不会需要用魏冬威胁她才肯来。
是他之前拒绝的她,又是他说要拔掉心里那棵疯长的毒草,到头来,他还是在意她。
齐澄敲响了女洗手间的门,问:“魏毓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答,极大可能说明里面没人,但他还是找来了一个请勿打扰的清洁牌立在门口,推门进去了。
万幸魏毓没躲到隔间里,或者有什么尴尬的情况发生。她就是安静地坐在洗手池上,瞪大双眼看着他。
她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了,眼神也没有酒醉者的混沌迷茫,但齐澄知道她醉了,她从没这样专注地看过他,仿佛眼睛里藏着一团火,寻机就要把火燎到他身上。
齐澄摸上她的脸,兴许是温度很低很舒服,魏毓忍不住蹭了蹭。齐澄身子在一瞬间绷紧,然后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他把手指插进了魏毓的发丝,轻轻按了按她的头皮,魏毓舒服地眯上了眼,让齐澄想要拥抱她。
他从来没对一个人,会有这么强烈的想要触碰感。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把魏毓搂进了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他的手抚着她的背,用他从来没有过的轻柔声音骗她:“魏毓,我送你回家。”
喝醉的魏毓乖巧得不得了,她不反抗,也不出声,就是在你低下头时,会发现她正看着你。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你。
齐澄想要把她抱起来,魏毓却开始挣扎,她的手指死死抠着水台边,小声说:“不要。”
“不要什么?”,齐澄问她
“我不要离开这,我会死的。”
“为什么呢?”,齐澄抱着她,轻抚她,像是在逗弄一只名贵的猫咪。
“我好不容易活了七百年,再有三百年,我就可以变成人形了,你不要拔掉我好不好?”
“拔?”齐澄问她:“你是谁?”
“我是长在天山上的一株雪莲。”
齐澄嗤笑出声。他见过太多人喝醉酒的模样,有大吵大闹的,有闷头大睡的,也有反复强调自己没醉的。醉酒后改变物种的,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低头吻了吻魏毓的发顶,让自己跟上对方的思维,说道:
“这里已经被污染了,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你要是再在这里呆下去,可能就长不好了。”
魏毓歪头看着他半晌,难为地点了点头,然后自己把胳膊环上了齐澄的脖颈,说了句:“走吧。”
齐澄心底软得一塌糊涂,现在的魏毓收起了一身的尖刺,软软糯糯地歪在他怀里,有他喜欢的所有模样。
齐澄抱着她出门,半道上发现魏毓哭了。他问:“为什么哭?”
魏毓把脸埋进他怀里,蹭了蹭眼泪,很久,低声说了句:“下雨了。”
齐澄抱着魏毓打了辆车,跟司机报了魏毓家的地址。他不能再把魏毓带回去了,这次没有小伙伴在旁边看着的魏毓,很危险。
他搂着魏毓,让魏毓靠在他怀里,魏毓歪着头看窗外飞快淌过的霓虹灯光,眼里有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司机频繁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俩,心道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养眼的一对小情侣。
“你身上一直在震。”魏毓突然开口。
“嗯,是电话响,我们不管它。”
打刚才起,他的电话就一直再响,有夏盈盈打来的,也有谈健和其他人,无一例外,他一个都没有接。
他知道他们想问什么,无非就是他去了哪,魏毓去了哪,他和魏毓有没有在一起?
真是麻烦。
他掏出手机给谈健发了条信息:我送魏毓回家。
然后果断关机。
Y市是一个环湖城市,路过湖滨公园的时候,齐澄叫停了车。
他带着魏毓下了车。
过了凌晨的湖滨公园,寂静得只闻风声和虫鸣声,他带着魏毓坐到了路灯下的一把长椅上。
夜晚的湖边还是很冷的,衣着单薄的魏毓受不住冷,直往他怀里缩。他把外衣脱下来罩在魏毓身上,然后抱住她。
他想到一句话,肌肤相亲,耳鬓厮磨。拥抱其实是最亲密的接触方式。
魏毓身上有股淡淡的牛奶香,那是婴儿身上才会有的,宝宝霜的味道。想起她总嫌弃夏盈盈的香水,他问道:
“你觉得什么香水最好。”
魏毓没有说话,半晌,齐澄兀自言语:“是了,你现在是一株长在天山上的雪莲,自然听不懂我的话。”
魏毓在他颈窝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阖上了眼。
“没关系,那我说,你听着。”
“魏毓,你说这世上有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如果有,那我想回到几个月天的那天下午,你把我堵在学校废弃楼的门口,扬言我不答应跟你交往,你就把我抽烟的事告诉老师。我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好像什么也没说,我就走了。其实我当时觉得特别好笑,因为你那时穿得像一棵圣诞树,刘海又厚又长,根本看不清模样,靠近我的时候身上有一股特别俗气的脂粉味,我真是不喜欢。”
齐澄回头去看魏毓,见魏毓闭着眼,抽了抽鼻子,毫无动静。笑了笑,继续说道:
“后来你还特意写信来骂我,说我不尊重你,把你向我告白的事四处说给别人听。我当时不想解释,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魏毓,那不是我说的,当时的情形是被夏盈盈看到了,然后她当做笑话说给别人听,这笔账,你可不能算在我头上。”
齐澄顿了顿,仰天叹了口气,又道:“魏毓,我不知道我心里的那颗毒草是什么时候种下的,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长得很高了。我警告过你,在我拔掉她之前,希望你不要招惹我。可是现在我发现,这棵毒草已经扎根在了我的心底,和我的血液,和我的四肢百骸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魏毓,这棵毒草,我好像,拔不掉了。”
凌晨的出租车很难打,齐澄给自家司机打了电话,把魏毓给送回了家。
刚背着魏毓下车,就见路灯下的黑暗里蹿过来一个人。
是谈健。
他刚才蹲着的地方积了一地的烟头,也不知道他在这蹲了多久。
“距离你发信息给我说送魏毓回家,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这路有多远,需要你送两个小时?”
齐澄淡淡地看他,说:“谈健,这事不归你管。”
谈健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拼命抑制住狂涌而上的怒意,
“齐澄,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提醒你,小同正在追求魏毓。”
齐澄不以为然道:“你也说了,只是追求。”
谈健愣了几秒,像是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良久,压低嗓门道:“你不要忘记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我知道,你可能会说,只是女朋友而已。但是,齐澄,你问过魏毓吗?你问过魏毓她愿意吗?你问过魏毓现在还喜欢你吗?”
齐澄眼睛微眯,气息下沉,良久,他说:“我先送她回去。”
敲响房门的时候,齐澄第一次见到了魏毓她妈,是一个长相福贵的胖子,和魏毓没有半分相像。
杨秀兰一看魏毓喝醉酒被一个陌生少年背回来,气得脸色通红差点背过气去。
“阿姨好,今天同学过生日,魏毓只喝了一口啤酒,就醉了,我送她回来,打扰您了。”
杨秀兰见面前的少年英俊挺拔,说话得体,一副好教养的样子,怒气消下了三分。
从他手里接过魏毓,杨秀兰道谢:“谢谢你了同学,你要怎么回去?要不要阿姨送你?”
齐澄退出门外,微躬道:“不了,我家司机就在门口等着,就不劳烦阿姨了,晚安。”
说着就要关门,杨秀兰叫住他:“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齐澄。”
杨秀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头。齐澄来不及多想,房门就在他面前阖上了。
出了门,谈健还等在那里,齐澄说:“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找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