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瑶给她下毒的这个事实好像给了申屠叶朗很大的打击,他在听完魏毓的陈述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问了一句:
“会不会是搞错了?”
魏毓转头看他,然后,笑了,说:
“你要是觉得这里面还有弄错的地方,你可以帮窦瑶请律师告我诬陷。”
魏毓简直没有一点想和他再说下去的心思,她的手搭在了车门上,打算离开了。
她没想到,就是这样再直白不过的证据摆到他的面前来,他还是不肯相信。
这也难怪,他当初不也是听了窦瑶的一派之言而断定自己真的做了一些龌龊的事情吗。
他现在仍然还在袒护着窦瑶,魏毓也没觉得有多稀奇。
反正在他的心里,她这个前女友说得所有话都是在扯谎,只有窦瑶说的,那才是金口玉言。
这些事实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不是早应该习惯了不是?
那现在也不应该再感到失落了。
魏毓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好像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控制住掐死面前这个人的冲动。
魏毓一下子推开了车门,半只脚都跨出了车外,可是一躬身又退了回来。
她甩上门,又坐回到申屠叶朗的身边。
她说:“虽然有些事确实已经过去了,顾子庭也死了,但是我觉得有些事情你还是应该知道一下。尤其是牵连到窦瑶这个人的。”
“你说。”
申屠叶朗一副洗耳恭听的日子。
他这幅样子,魏毓倒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她之前就有想过,假若有一天能有一个和申屠叶朗好好交流的机会,她一定要把自己长久以来受过的委屈说给他听。可是眼下有了这样的机会,她倒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对于曾经受过的那些委屈也没有了太多想要倾泻的冲到。
好像是,说也可以,不说也可以。
魏毓也是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感情确实淡了。
那种卑微到没有底线去爱一个人的顾子庭,那种在爱情里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日子也已经过去了。
“这件事你听听就可以,你要是不相信,就当做我没说。”
魏毓叹口气,跟她说起了她跟窦瑶闹掰的导火索,也是申屠叶朗心里埋得最深的那根刺。
“所有的一切都是窦瑶设计的,是她请我去帮她谈一个合作,是她联系的对方。是她找的狗仔,也是她给我下的药。”
“她这么做得理由是什么?”申屠叶朗问她。
“她当时想要单飞,我不同意,她想借着这个机会彻底脱离我和BP。同时,因为我知道她太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是她一辈子都不能公之于众的。她怕她离开我后我会肆无忌惮地把那些东西说出来,所以她也想要拿捏我的一个把柄作为交换的筹码。最后……”
魏毓转头看向他,说:“她希望我们两个能因为这次的事情分手。事实上,她当时打得三个算盘也只有这个成真了。”
申屠叶朗默默地看着她,眼里像是晕开了墨汁一样,黑得吓人。
魏毓接着说:“你但凡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我用不着出卖自己去获得在娱乐圈的竞争机会。我家里是个什么背景你也知道,我是一出生就站在起跑线的人,我可以不用努力就过上她窦瑶梦寐以求的日子。我要是想拍电影,我自己投钱就能拍。我不再往上走,不是因为我走不了,而是我不想。”
魏毓说到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接着说:“可笑我当年还因为这些误会难过到要死,现在仔细想想,完全都是我庸人自扰。这件事我有什么错?完全都是因为你们眼瞎。”
申屠叶朗无言以对。其实这件事他事后也思考过,觉得这件事中间有太多的猫腻。但是窦瑶把许许多多的证据摆在了他的面前,再加上顾子庭自己对这件事情逃避的态度,让申屠叶朗在生气中确认了这个事实。
现在想,他确实是冤枉了顾子庭。
顾子庭是个颜控,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就凭这个,她也不可能随便找个什么野男人就去床上滚。
正如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样,这件事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在顾子庭死后,这根刺越发茂密生长。再后来,他只要想到顾子庭凄惨的死在了山里,他就会用这件事来劝自己,说她顾子庭是一个这样子的人,她值不得他为她这么伤心。
现在,这根刺由顾子庭自己给他拔了出来,揪出了一大块腐烂的血肉,血液顺着心脏流到胃里,流到他的四肢百骸里,疼得他全身发麻。
魏毓觉得自己把该说的话都给说了,至于申屠叶朗怎么想,那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她现在是魏毓,已经不是顾子庭了。就算是顾子庭,也和这个名叫申屠叶朗的少年没有关系了。
他们曾经彼此折磨地在一起了几年,魏毓很难说明她究竟从这段感情里得到了什么,他想申屠叶朗也是。
他曾经跟她说,他们连开始都是错误的,哪里来得未来。
的确是,他们的未来因为她的死亡已经画上了终结,从此,他们再不想干。
魏毓推开了车门,最后跟他说了一句:“你给窦瑶请律师吧。要是这场官司她能赢,我从此不再为难她。”
也不知道申屠叶朗是听见还是没听见,他从头到尾就保持了一个呆滞的,望着前方的日子。
魏毓走出停车场的时候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天上还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蕴含着一股让人烦躁的湿润感觉。
魏毓抬头,她的对面,就是号称寸土寸钻石的,本市最奢侈豪华的地段。
在这里,挂了一副韩行川的巨幅西服海报,就这一副海报的占地面积就足够魏毓奋斗整一生了。
海报里韩行川一身笔挺西装,举着伞,牵着一只漂亮的边牧,整个人透着一股复古的贵气慵懒感。
和今天的雨天,在适合不过。
有许许多多为生活奔波的人每天都要从他脚下经过,他站在这个城市的最顶端,俯视着千千万万的人,宛如天神一样。
所以大家叫他韩大神,也不算夸张。
抛开魏毓对他的复杂感情来看,这个人真的是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人。
自己会喜欢他,其实也不算奇怪。
说起来,她和韩行川那些万千少女迷妹粉丝也没什么区别,他们都是对他怀有崇敬和喜爱以及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是魏毓要比她们更幸运,当然也更痛苦。
她每天都要见到他,和他扮演剧中的情侣,感受他在剧中对她露出的浓浓爱意。
魏毓感觉眼前的光暗了一些,她抬头,见自己的头顶被遮上了一把黑伞。
她顺着伞沿看去,看到了一双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
就是这双手,在这段时间里总是握住她,总是拉着她,她知道握上去的感觉,也知道十指紧握时对方手心的温度。
“下雨了。”魏毓说了一句。
“所以你傻站在自己伤春悲秋?”
魏毓摇摇头,指着对面的巨幅海报给他看,说:“我是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海报才能挂到那种地方去,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希望?”
“你很希望在那里看到自己吗?”对方问她。
魏毓笑出声来,打趣着说:“做演员做明星的,谁不想?我也是人,我也就虚荣心,我也希望能在那里看到自己的海报,让每个看到的人都感到羡慕。”
“会有这么一天的。”对方跟她说。
“什么时候?”魏毓追问他。
“很快。”
得到了对方准确的答复,魏毓点点头。然后一低头,眼泪就掉了出来,瞬间混进了地上的坑洼里,和其他雨水混为一体,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你为什么还不走?”魏毓问他。
“等你。”
魏毓还是低着头,算着自己的眼泪在什么样的频率下才能够完全和雨水相融而不被身后的人给发现。
“魏毓。”身后的人叫了她一声.
“嗯。”魏毓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在这片伞下,你是淋不到一点点雨的。”
“所以!”魏毓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所以,我知道你在哭。”对方平静地说出这么一句,然后说:“你可以不用装,我知道的。”
魏毓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可还是低着头,她问他:“所以你能为我做什么?”
“你希望我能为你做什么?”
魏毓哽咽了一声,说:“我可以抱你吗?”
身后的人用一只手搂过了她,然后把她按到了自己的怀里,魏毓问道那股熟悉的墨水木调带着檀香的味道,疲惫又委屈地哭了出来。
那人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明天还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我是漂亮的姑娘吗?”魏毓问他。
“是,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够漂亮得过你去。”
“在你心里我也是最漂亮的吗?”
“是,你是最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