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清一个人在祁林城中走了许多天,逢人便问,有没有见到一个,约莫十五六岁,长得特别漂亮的姑娘。
自从林菀消失了之后,为了找她,他第一次跟身边人打听起林菀的样貌来。
这才知道,林菀果然不是哄他,她是真的长得好看,就连一向和她不对付的江回也叫他不要担心,说林菀那样的长相,只要见过的人都不会忘记的。
但是具体的,究竟林菀长了一个什么样子,那些人也说不上来。
一个好看,一个漂亮的形容太过笼统,就连他听了,也没法在心里勾勒出林菀的一个样子来,更何况是跟林菀素不相知的陌生人。
但是他还是要问,虽然别人都说林菀是自己要走的,但他不相信。
他们不会知道自己和林菀经历了什么,他们不会懂得他们成亲那天的光景,不会懂得他们对彼此许下的诺言。
况且,那天他回去之后,能在房间里问出一点似有似无的血腥味来,所以他很担心,担心林菀出事了。
他决定开始修习《广陵潮》,从失明到现在,他第一次有了那么强烈的,想要重见光明的动力。
就连从小看着古粼长大的莲云山的老人也觉得古粼的行为特别不仁义。
他以前一直不待见他的亲生闺女也就算了,顶多也就是面上难看一些。
最近几年,他接连娶了两个新夫人,偏偏这两个新夫人对古挽和她母亲都不待见,整天在古粼耳边鼓动着,说要把古挽和她母亲除族。
她们怕的,无非就是古挽容不得她们,以及容不得以后从她们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事实上古挽也确实容不得,端看上一个夫人的下场就能知道一二。
可是古挽再怎么过分,毕竟也是古粼的骨肉血亲。
古粼不怜惜她从小丧母,却总是把她当做一个扫把星看待,最近更是疯魔到,疯魔到自己策划把自己的亲生闺女给围剿死在了下属的分堂上,一时沦落成武林中每个人的谈资和笑柄。
现在又要听信那个女人的话,把古挽母亲的灵牌和尸首迁出莲云山。
老家丁把布满灰尘的,属于古挽母亲的灵牌递到古粼手上,还是忍不住地说了一句:
“这是夫人……”
古粼及时打断他,说:“什么夫人,莲云山的夫人就只有一个。”
新夫人笑得很得意,以为自己终于坐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位置。
古粼接过灵牌看了不过一眼,就随意地把她扔在了地上,吩咐旁边的手下,说:“烧了吧。”
这时,一个浑身带血的手下冲了进来,跪倒在古粼面前,说;
“尊主,火云……火云他回来了。”
古粼眼睛眯起,说:“他还敢回来,他偷了我莲云山武功秘籍的事情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居然还敢回来。”
火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站在古粼对面几米处远的地方,直视着古粼,说:
“古粼,别来无恙。”
“狼子野心,我当年要是看出你是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就该把你掐死在襁褓里。”
火云无所谓地笑笑,说:“我现在也在后悔,我当年怎么就没趁着你走火入魔的时候拔剑杀了你呢?”
古粼沉住了脸,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说:“想必你今天回来就没打算离开了,还是死在莲云山好,我会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给你留具全尸。”
“情分?”火云笑了起来,说:“你居然还知道情分?你要是念及情分的话,也不会这么对待夫人了。”
因着火云的目光是盯着被他扔在地上的灵牌,所以古粼知道,他口中的夫人,指的是古挽的母亲。
火云接着说:“你这么不顾及情面,这么对待夫人,你说,要是被夫人最亲近的人知道了可该怎么办?到时候人家来找你寻仇怎么办?”
古粼笑得猖狂,说:“最亲近的人?她家里的人早就不管她了,你难道还指着古挽那个小野种来给她母亲报仇?那小野种估计现在连骨头都被豺狼啃干净了?我倒是指望着她来报仇,可是她还能活得过来吗?”
“古粼,别来无恙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莲云山所有教众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们完全没有发现,什么时候这里竟多了一个让他们发现不了的人。
尤其是这个人的声音,分明就是他们家大小姐的。
可是不是说大小姐因为围剿惨死吗?
难道是大白天见鬼了?
古粼的感官比他们要敏锐许多,在听见这个声音的那一刻他就循着声音望了过去,然后就看见了一声白衣站在屋顶上的古挽。
货真价实的古挽,完完整整的古挽。
古挽笑得很愉快,眼睛朝着站在她脚下的一众人望去,说:“好久没有回来了,多了许多新鲜的面孔。”
古挽的演技一扫,立即就看到了站在古粼身后的,传说中那位他娶得新夫人。
果然长得花容月貌好不娇俏。
只是,戴在她头上的那支玉簪,那支一直藏在古挽箱底,她母亲留给她做嫁妆的那支玉簪被戴在这个人的头上,让她觉得分外的刺眼。
她脚尖一点,已经轻飘飘地从屋顶飘了下去。
古粼看着她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目龇欲裂地朝着火云吼道:“你骗我!”
他当初分明告诉他,说他已经照着他的吩咐挑断了古挽的手筋脚筋,就算她没死,这辈子也是废人一个。
可是现在看古挽的样子,哪里有半点行动的样子,而且功夫比之前还要精益数倍不止。
古粼见古挽一步步朝他走近,不受控制地把剑拔出来横在胸口。
古挽瞄了他一眼,躬身把扔在地上的灵牌给捡了回来,擦干净灰尘收到了衣包里。
古粼的剑尖已经对准了她,古挽全然没看在眼里,她还是朝着古粼的新夫人走去。
那人估计也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疯狂的行径,所以现在看着她的眼神里全是恐惧。
古挽脸上的笑容越咧越大,在古粼的剑尖就要戳穿她心脏的时候,用手指轻轻弹开了。
看上去她半点力道没使,可是古粼却因为她弹剑而差点没拿住这把剑,古挽弹剑的力道震得他虎口生疼。
古挽越过她,走到了新夫人面前,注视着她,说:“初次见面。”
新夫人吓得说不出话,古挽接着说:“听说是你一直在要挟我父亲,让他把我和我目前从莲云山除名?”
对方还是说不出话来。
古挽接着说:“看不出来,长得倒是一副好样貌,心肠怎么会如此歹毒。”
说到这,古挽的手已经抚上了对方的脸。
古粼来不及制止,只能闭上了眼。
他知道,古挽常年身上都带着毒,其中有一种毒最霸道,只要沾过的人,全身必定腐烂而死。
现在被她摸过了脸,想必这张脸是保不住了。
古挽从头发尖抽走了那支玉簪,收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她看着古粼说:“我现在也不想见到你,我现在看到你就觉得特别恶心了。你带着你的新夫人离开莲云山吧,以后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
古粼涨红了脸,说:“凭什么?我才是莲云山的尊主,整座莲云山都得听我的。”
“现在已经不是了。”古挽提醒她,说:“现在的莲云山,是我说了算。我不待见你们,所以希望你们给我滚远一些。从此莲云山再不跟你相关。”
“小野种!”古粼叫嚣着朝着她冲了过来,古挽一抬手,那支刚刚拔下来的玉簪就插到了古粼的胸口上。
“这支簪子当初是你送给我母亲的吧,现在我不稀罕了,还给你。”
古挽淡淡地说道:“这次只是警告,下次我再动手,绝对就不是只让你流点血那么简单了。”
“来人!”古挽吩咐道:“把古粼和他的新夫人请下莲云山,从此再不得踏上莲云山一步,就当莲云山从来没有过古粼这个人。”
整个莲云山的教众,在见识了她这么一手后,没有人再敢发表评论,古粼和他的新夫人果然被请了出去。
古挽把她母亲的灵牌重新送回到灵堂,擦拭了一遍又一遍,才对着她母亲的灵牌说:“你知道你当年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狗玩意儿?”
顿了顿,她接着说:“不过还好,我的眼睛长得不像你,我总还是分得清好坏的。你放心,我现在找的这个人,对我很好。比古粼这个狗东西要好上数千倍数万倍。我再也不会重走你的老路。现在整个莲云山都是我的了,再没有人能够把我们母女从这里赶出去。”
古挽眨了眨眼睛,一颗眼泪就掉出来,可她还是笑着,笑得特别开心,说:
“我以后恐怕都不会来看你了,我要和顾淮清离开了,我要跟他到山里去,这辈子再也不出来了,我们会白头到老,我们会儿孙满堂。”
古挽擦了擦眼泪,说:“以后这莲云山,恐怕只有你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