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毓现在的这幅样子,苍白的脸色里透着一股病态的潮红,因为咳嗽,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偏偏看着人的眼神里像是淬了火,让她整个人呈现出了另外一种别样的美感。
现下赵云澜的气势就被她给压下来了一截,本来她在这事上就不占理,又当着韩行川的面,好像做任何的辩驳都像是在无理狡辩,可就算这样,她也不能容忍魏毓一个小丫头片子狐假虎威地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你又何必生气,我的确是看不惯你,但是这本身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总不能要求全天下的人都喜欢你吧。”
魏毓被她突然拉偏的话题给逗笑了,一笑起来紧跟着又是一段剧烈的咳嗽,她背过身,整个人躬起了腰,看上去极不舒服的样子。
朵朵见这样不行,正打算过去帮魏毓拍背缓气,就见韩行川已经先一步跪在了床边上,越过呆若木鸡的李医生,把手贴在了魏毓的背上。
但是他不是通过轻拍来缓解魏毓的难受,他的手心顺着魏毓的脊背缓缓往下滑,比起缓解帮助,他的动作更像是一种安抚。
魏毓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推开了韩行川放在她背上的手。
她觉得这人真是奇怪,分明之前还对着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活像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一般,这会儿倒是开始假好心了,这里那么多的人,朵朵也在,医生也在,犯得着让他韩行川来这献殷勤。
真是心烦。
韩行川被魏毓推开手也没恼也没觉得尴尬,他就势把手收了回来,坐在床边看着魏毓一个人默默地痛苦。
直到她咳出了眼泪,声音像是撕裂了一般沙哑,这阵子咳嗽才慢慢地缓了下来。
魏毓倒回了床上,背对着众人贴着墙,她知道现在自己是一副什么德行,满脸泪水,脸上或许还带着用力过后的狰狞。她的这幅尊荣是十分不想让别人看见的,尤其是韩行川和他的女友赵云澜。
“要不趁着现在天色还好,赶紧下山去医院吧,这样子拖着也不是回事,都咳成这样了,万一晚上病情又加重了……”
韩行川认真地跟李医生商量着,打算在这会儿就把魏毓给送到山下的医院里。
“我不去!”
魏毓一开口,那苍老的声音都把她自己给吓了一跳。
她这一说话,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刚才咳嗽的余震还在,也或许是心里当真觉得委屈。
“我不去!”
尽管连自己也不大听得自己的声音,可魏毓还是又重复了一遍。
“别任性。你的病情实在不大好,应该及早到医院进行治疗。”
韩行川皱着眉头,以一种不容反驳地口气说道。
“我不!”魏毓吸了一下鼻子,接着说:“我就是睡了一会儿我的老师就被人给打了,我要是去了医院,还指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呢。”
魏毓这话就是直白地告状了,而且是当着告状对象本人的面,她这话的意思是说她赵云澜仗势欺人,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赵云澜一听,瞳孔都差点竖了起来。她想自己当真小看了魏毓,魏毓这个人,平日里的言行做派举止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大人,半点没有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样子。可你要是完全把她当做了大人,她有的时候又会利用自己小孩儿的身份做出一些超乎意料的事情。
例如现在,这种当着她面给韩行川告状的事情,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可绝对做不出来,除非是一个超级厚脸皮。
“谁敢欺负你,你不是在片场都横着走吗?”韩行川好声好气地劝着,那口气,完完全全就像是在哄孩子,但是又比对待小孩儿多了一份亲昵。
“啧啧!”魏毓终于把脸转了过来,嘴里啧啧出声,看着韩行川一脸的鄙夷,说:“没有人敢欺负我?那我家朵朵是被谁给打的?是哪里来的癞皮狗吗?你要是说我家朵朵就是被一只狗给咬了,那我们就算了,反正做人也不能太和一条狗计较。”
赵云澜要是听不出来魏毓嘴里的指桑骂槐,那她就是脑子就问题,她指着魏毓向前迈了几步,嘴里说着:“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可她还没靠近,韩行川一下子就从床上站了起来,拦在了她面前,按下了她指着魏毓的手指。
一副让赵云澜寒心的,对她防备的姿势。
韩行川防备她?韩行川真的以为她会对魏毓动手?韩行川真的为了魏毓而对她产生了不信任和防备感。
赵云澜死死地抓紧韩行川的手,叫了一声:“行川!”
但凡韩行川现在低头看她一眼,就能看到她眼中的哀求和难堪,可是韩行川拦住她的同时,眼睛是望向他背后的魏毓的。
“你给朵朵道歉吧,这事确实是你不对,你不应该动手打人的。”
赵云澜期待了良久,等到了韩行川这样一句让她如遭雷击的话。
“我给那个人道歉?”赵云澜癫狂地看向韩行川,问:“凭什么?”
韩行川终于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可是里面全然没有温度,还带了一些责备和厌烦。
“云澜,你动手打人是你不对,你应该道歉的。”
韩行川说完这话,再次把头转向了魏毓,也想看看她的反应,看一个道歉能不能够让她心中的怒火熄灭一些。
可魏毓嘴角挂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眼神完全不在他和赵云澜身上,看上去是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样。
魏毓确实是不信,以她对赵云澜这个人的了解,那是一个把自己体面和韩行川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的人,她心里根本不认为她动手打了朵朵有任何错处,相反可能还责怪她打了朵朵的左脸,朵朵没有自动地再把右脸伸给她打。
以赵云澜这个人的品性,她是绝对不会跟朵朵道歉的。
而且,就算道歉了又能如何?她赵云澜道歉她们就一定得接受啊?敢情被打的人不是他韩行川和赵云澜,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魏毓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以朵朵消气再不感到委屈为最终目的。
她今天要是把这事就这样给囫囵了过去,往后的日子里,这个赵云澜还不把她整个人都给踩在脚下了。
今天打得是她的助理朵朵,下次那巴掌怕是就要直接扇到自己脸上了。
“赵小姐不用道歉,实际上道歉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也不缺一个无意义的道歉。”魏毓缓缓地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赵云澜问她。
“我这个人一向很说话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好像自古以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要不朵朵也给赵小姐一巴掌,然后我们也道歉。到时候大家两不相欠,以后见面还是可以互相打个招呼不是?”
赵云澜没有说话,事实上她看着魏毓的眼神简直像要杀人,她没想到魏毓这个人会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她究竟以为自己是谁?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流小演员,因为偶然的好运气搭上了韩行川拍戏,以为自己从此能够平步青云一飞冲天?
做梦!
就算没有韩行川,凭她赵云澜自己的能力,也能把这个魏毓给彻底踩在脚下,让她一辈子的翻不了身。
李医生冷汗浸透了衣裳,他借口自己还有事,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房间,他怕自己呆的时间越长知道的事情越多,到时候人家不找他杀人灭口,他自己都会怀揣着心事夜不能寐。
李医生一出门,就被一直守候在门口的陈虚林和仇岩拦住了,他们一方面是想打听魏毓的病情,一方面也是关心赵云澜冲进去之后的情况。
李医生紧张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嘴里一直在说:“作孽啊,作孽啊!”
搞得陈虚林和仇岩一头雾水。
此时屋里的情况到真如李医生说得那样,十分的作孽。
在魏毓说完这一通话后,赵云澜当即哭出了声来,阵势比朵朵这个当事人还要委屈还要可怜。
也不知道是谁传播地歪理,说女人的眼泪是对男人最好的武器。赵云澜这一哭,倒不是真的觉得委屈还是什么,她就是单纯要哭给韩行川看,让他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有多难受。
魏毓默默地看着她哭了一会儿,说了句:“赵小姐不是演员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这哭戏有点不过关。”
赵云澜哽咽着质问她,说:“你什么意思?”
“这吻戏分两种,一种是表达真情实感的,一种是渲染气氛的,但是无论是拍哪一种吻戏,这哭得漂亮都是必修课。大概女孩子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哭起来的样子有多难看,所以我老师一直跟我说,在心爱的男人面前,一定要把眼泪忍住,如果实在忍不住,一定也得哭得好看漂亮,因为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看你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样子。”
魏毓手指拨弄着面前的被单,说话不缓不急,带着一股淡定的从容,说道:“所以赵小姐,你大概都不知道你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