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呢?
江蓠在落霞城寻了个客栈,住了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间,她不曾出门,也不曾修炼,着了魔一般,将储物项链中凤梓暄的画卷取出来,对着夜明珠的辉光,入神地久久凝视。
原著小说中的描述,还有眼前的每一道线条,在她的面前不断地重合,不断地明灭。
她像是着了魔一样,一遍遍回忆着在这个世界里经历过的一切:从一开始的天打雷劈,孤立无援,到后来的步步坎坷,渐渐安心。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自从踏上仙途起,唯一给过她帮助的,唯一有恩于她的,只有眼前这画卷上的人。
父母和姐姐爱护她,江蓠心里很清楚,却却可知道,他们永远没有办法如同画卷上的这个人一样,让她仰望,让她尊崇,让她---喜欢。
就像是冰天雪地里生起的一团篝火,即便你知道这火焰很危险,却还是忍不住地靠近,忍不住记下了,并且留恋着,那刹那间的温暖和明亮。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只知道,从修仙的那一天算起,迄今为止最大的心障,就摆在了她的面前!
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向前一步凤凰涅槃?
是应该狠心断情,强迫自己忘了那份不可测的心动,以一个真正的晚辈身份,去面对这个有恩与自己的前辈;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踏进那一个心和心厮杀的战场,在熊熊燃起的烈火中,求一个灰飞烟灭,或者是凤凰涅槃?
前者之于她,无疑更安全,因为本就不曾付出真心,所以不用担心心儿会受伤;后者之于她,前方等着她的,或许是修罗地狱,许是美满天堂,但从此之后,成败再不能测,得失再不能量!
她还记得,前生看修仙小说的时候,总会对主角莫名其妙的一见钟情嗤之以鼻,总会觉得,所谓两心相许,哪里有问道长生来得吸引人,可如今事到临头了,方才恍然发觉,这个世界上,总有些拒绝太难说出口,总有些温暖太难说放弃。
要与火焰来一场共舞,把自己推到这个不可知的境地吗?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一遍遍响起,她想孤注一掷,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来一场豪赌,可总有什么桎梏,让她彷徨,让她踌躇,让她为难。
她知道,江蓠的洒脱和坚强,不外乎是建立不在乎,或者不完全在乎之上,一旦付出了真心的时候,她会比任何人都要柔弱,都要敏感。
“你的剑道是什么呢?”也不知什么时候,这句话忽然在心间响起。
她祭出自己天雷剑,手掌轻轻抚着剑身,那冰冰凉凉的感觉,像是无声的慰藉,让她那一颗左右摇摆的心,渐渐变得坚定。
她为什么要害怕呢?
剑修,本就该是随心而行,不说后退,也不说后悔。
认准了,就去做!
胜了不喜,败了不悲!
当行则行,当断则断!
日升,日落;月升,月也落。
黎明的曙光再次透过窗纱,照进一时寂静时,她豁然开朗。
不如向前一步,若有幸走到最后,那便是此心不负,心愿得偿;若是最终伤心伤情,那就不妨以此作一场情劫,借他一场人间红尘火,成就我一段涅槃仙涯!
修行,千般悲喜,万般爱恨,哪一桩不是修行?
她愿以此心入婆娑,千锤百炼里洗肝胆,情起情灭里证剑心!
想通了这一茬,她精神一震,如同往日一般,在黎明刚刚开始,朝阳还未升起的时候,一式又一式,全神贯注地习剑。
剑式还是以往的剑式,但但这一次使用起来,总觉得多了一点儿什么。
一个时辰后,收了剑式时,她恍然意识到,那剑起剑落,不再如以往那般,总是苛求尽善尽美和无懈可击,多了一份勇决和魄力,多了一种从容和淡静。
但是,剑式的威力却不曾减弱,那看似破绽重重的一招一式,却总能拼缀成另外一种无缺无瑕。
放下了一桩心事,她收起剑,退了房间,自去了城中心的传送阵,走上了通往缥缈宗的传送阵。
一阵银色的光华闪动之后,凝心四顾,便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海岛之上。
她走出传送阵,举目四顾,只见四野天连着水,水连着天,海风带着腥咸的味道,从东方徐徐而来,激荡起细浪层层,飒飒然做作响。
这里便是玲珑岛,一个面积不大,但距离缥缈宗不过几十里之遥的海岛。
玲珑岛周围,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岛屿。这些海岛如同星子一般,排列在一起,组成了一条连接了东海海湾南北,如同月亮一样的岛链。
这就是月亮湾上的彩虹群岛。
而缥缈宗位于群岛正中央的位置,其上分布着群岛中最大的山脉,方虚山脉。
“小道友,要乘渡船去缥缈宗吗?”一个炼气期四层的修士走上前来,赔着笑脸说道:“方虚山脉方圆百里内,修士不得御器飞行,凡是想要前往缥缈宗的修士,都只能做渡船过去!”
“从这里到方虚山,大概要多久?”江蓠问。
“用不了多长时间,半个时辰就行!”那修士说道:“在下那东家的船只就停在小岛边上,就差一人就能坐满了,在下引小道友前去可好?”
江蓠点了点头,走到近前时才发现,这其实是一条龙首大船,上面已经坐了四十多个人。
她在唯一的空位落座后,那引路的修士也上了船,一声号子声响起,龙船慢慢驶离了海岛,向着烟水开阔处缓缓前行。
同船的大多是炼气期的修士,以女子为主,其中好些女子身上,还穿着缥缈宗的弟子服饰。
江蓠身边的女船客就是如此,她大概十七八岁大小,炼气期九层的修为,苹果脸,大眼睛,瞧着很是活泼。船一开,她就小声对江蓠道:“道友怎么称呼,也是要去参加缥缈宗的山门试炼,打算拜入缥缈宗的人吗?”
“我姓江,是受朋友所托,将她的遗物送回缥缈宗!”江蓠说道:“道友应该是缥缈宗的弟子,不知怎么称呼?”
“遗物?本门哪一位在外的师姐在外陨落了?”那女子一惊,随后解释道:“我叫洛雪,是缥缈宗的内门弟子。”
“她叫洛瑶!”江蓠低声说道。
“什么?洛瑶?”洛雪瞬间变了脸色,压低了声音问道:“是哪个洛瑶?我缥缈宗中,根本没有一个名叫洛瑶的女弟子!”
“你们宗门中,是不是逐出过一个洛瑶的女弟子?”江蓠诚恳道:“她将要陨落之时,说自己是缥缈宗弃徒,请我帮忙,把她的骨灰送回璇玑山!缥缈宗好歹是三大顶级宗门之一,应该不会连一个陨落之人的最后愿望,都不想成全,是不是?”
洛雪仔仔细细盯着江蓠,说道:“你是洛雪的什么人,为何要答应她的请求?”
江蓠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缓缓说道:“我是太玄门的弟子,和洛瑶无亲无故,不过是萍水相逢,不忍她死无葬身之地。”
“你倒是一番好心!”洛雪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可是,你根本不知道,这个洛瑶当年做过什么勾当!她不顾缥缈宗清规戒律,与一个不伦不类的散修搅和到了一起,不惜背弃师门,着实让宗门和师门的长辈们蒙羞!”
“道友的顾忌,我心里头明白!”江蓠为难地说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洛瑶,一言既出,再难更改,不知可有什么折衷的办法?道友只管放心,只要能把事情做成,就算是花费上一笔灵石也没关系!”
这已经是心照不宣地收买和行贿了,反正江蓠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对方讲什么大道理。
洛雪面上现出一抹为难之色,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这怕是不行!江道友,我帮不了你!”
“不必大张旗鼓地把骨灰带回缥缈宗,只要能有一个人,把这骨灰带到璇玑山上,洒在璇玑山下就行了!反正这骨灰上也没写名字,旁人根本发觉不了。”江蓠面上现出着急的神色,低声说道:“洛雪道友,一百下品灵石,换你帮我这个忙,可好?”
“一百灵石?”洛雪小小吃了一惊,警惕道:“你说的骨灰,真的只是骨灰而已?”
“当然!”江蓠肯定地说道:“我只是不愿意失信于人,当真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再说了,我是太玄门的人,这都是有证可查的,如何会对缥缈宗不利?”
洛雪眼珠子转了转,终于抵不住灵石诱惑,点了点头,说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江蓠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在这事儿之前,我想要你做一个保证,保证把骨灰带上璇玑山,而不是随便找个地方扔了!”
“可以!”洛雪满口答应了下来。
江蓠笑了笑,悄悄将骨灰坛和一百下品灵石送到洛雪手里,洛雪也像模像样地发了一个心魔誓,保证自己说到做到。
大概半个时辰后,龙船靠岸。
船上的人三三两两站起身来,各自交了船费,离船,上岸。